夏夜星朗

第二天陆铭确实带了药过来,实际上他在当天晚上已经提醒周宜吃一点消炎药。

“我以为你会给我带什幺道家仙丹。”周宜坐在椅子上,看着陆铭带过来的塑料小药瓶,笑着调侃了一句。昨天晚上收到他提醒自己买消炎药的消息时,周宜愣了一愣,要说陆铭大概的确算是从娘胎到现在生活的所有冲击中给周宜最大的那一巴掌,硬生生导致了她对自己生活信念根基的动摇。

她还活在新时代吗?

会引雷,会念咒,就算是天师,也觉得不可思议!周宜擡头盯着男人看,总感觉他下一秒要背出老子的《道德经》来,还是中英双语版本!

陆铭避开医生的目光,又从笔记本里摸出两张纸页,交给了她:“记得按时服药。”

一张纸上是用淡蓝墨水写的医嘱,写了半篇。陆铭的字很好看,有一种飘逸之感,让人能想起他修长的手指和淡然的气质。上面详细叮嘱了不良反应和药物用法,嘱咐周宜按时用药,注意身体。而另一张纸则是换了字迹,瘦金体的毛笔字抄着几行口诀,还画了图示指示位置。陆铭见她看完,才开口:“有不清楚的吗?”

语气之认真严肃,仿佛是在给周宜讲学科疑难杂症。女人盯着那两页纸又看了几遍:“你该不会……晚上真的是去炼丹了?”

沉默的室内响起一声叹息:“贸然采用的古法怎幺比得上检验过千万遍的药方?”

周宜打开盖子瞧了一眼,里面是黑色小颗粒的药珠,一股中药特有的苦涩味道呛进鼻腔。

“那我有问题再问你吧”她盖上盖子,“谢啦,陆天师。”

“咳,”陆铭似乎被呛了一下,耳根又泛起微微的红,“陆医生就好。”

陆铭也见她确实没什幺问题,挥挥手转身回科室给蜥蜴看病了。他关上了门,但空气里却依旧残留着那股淡淡的清凉的花香味。

周宜手里把玩着那瓶药,按照医嘱倒出了二十粒,又想起这是“道家仙丹”,把气泡水换成了矿泉水,混着吞下去。

好苦!

她勉强闭着眼吞进去,打了个哆嗦,换了衣服准备出去。

今天一天有七八只猫狗绝育,还有一只得了犬细小病毒的泰迪和体内寄生虫过多的蜥蜴。昨天陆铭抱着的那只布偶患了猫传腹,现在还在治疗。

宠物医院里忙忙碌碌的,周宜在各个毛茸茸之间来回打转,猫咪还好,像是大金毛、边牧这类狗狗,要按住他们不仅需要周宜努力,还需要几个同事一并帮忙,才能按住一身力气不肯配合的狗狗。

等到最后关门收拾卫生,已经是晚上十点。周宜让其他人都下班了,自己最后消毒一遍,就准备回去了。

门口突然想起一阵犬吠声,像是牧羊犬的声音,然后是一阵略显仓促的脚步声,越靠越近,对方仓皇躲进了医院门后面,双手撑着膝盖,一幅要吐出来的样子。

“您好,”周宜手持消毒喷雾,看着眼前背双肩包头发蓬乱的青年,手摸向了口袋里的手机,“你有什幺事情吗?”

“啊?啊……”对方似乎是听到了声音,才擡起头,推了推眼镜。他戴着副粗框黑色眼镜,白t恤上印了一条紫色的巨龙——大概是新出的《怪物猎人》系列,周宜有一任男朋友喜欢玩这款游戏,周宜也试着打过,但不是自己的口味。

看到周宜时他似乎愣了片刻,吸了一口气,又站直了身体,装出一副无事发生的模样:“不好意思,走错了。”

青年的手攥着双肩包带子,大步流星就要走出去。

周宜站在旁边,攥着手机的手也松开了,有点想笑——这位眼神好像不太好。眼看他就要贴上玻璃门,周宜抱着胸,咳了一嗓子:“咳,那个……前面是玻璃门。”

“嗙——”一声,青年一紧张,回过头望向周宜时身体撞了个结结实实,又尴尬地挠了挠头,七荤八素晕晕乎乎地走了出去。玻璃门上印了个人的身影,看着却像只仓皇逃窜的兔子。

周宜拿过干抹布草草两下,又把抹布放回原处。她上楼前想起家里牛奶该买了,关上门准备趁着超市特价的时间去买两瓶牛奶。

走过小巷时浓密的树遮挡住了路灯的光,周宜的脚步声在寂静的巷子里额外清晰,她微微蹙眉,换了两次方向,对方却始终紧跟着自己。

不安的情绪突然涌上心头,周宜加快了脚步,平底鞋走在路上发不出声音,她的喉咙也像发不出声音。手机被周宜攥住,亮起的屏幕像是唯一的安心感。在紧张里,夜风吹来一阵熟悉的气息,像是缓解了她的不安。

下一个转角,身穿黑色t恤的身影闯进了她的视野,对方愣了愣,露出个笑容:“不是让你等我接你,怎幺一个人过来了?”

眼前正是林星泉,而他背后,是一片天鹅绒幕布似的夜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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