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琴从西风骑士团走出,天色已经有些昏暗。迪卢克发觉琴看上去似乎有些无精打采的,一直盯着脚下。
是不是压力太大了?这个念头一闪而过,但迪卢克也没有太在意,走了上去。
他的出现果不其然出乎了琴的意料。
「迪卢克?你怎么还在?」
琴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又扭过头去,迪卢克看见她的耳尖有些发红。恐怕是想起来中午休息时分的短暂会面。
「一起回去吧。」迪卢克邀约道。
「唔⋯⋯」琴却发出了犹犹豫豫的声音。她忽然加快了脚步,急匆匆地疾走,与迪卢克擦肩而过,「抱歉,我还有事,先走一步了。」
「那⋯⋯」迪卢克还未说出半个字,琴就已经跑远了。
看着琴离开的背影,迪卢克眨了眨眼睛。没想到他被婉拒了。也许她还有其他事情要忙吧。迪卢克心里稍稍有些失落,拿出一直藏在身后的一个礼盒。
「真可惜。」他自言自语的声音有些遗憾。
迪卢克本来打算给琴一个惊喜,邀请琴约会的,还准备了丽莎制作的约会服,和一个他精心挑选的小挂饰。
当然,迪卢克可不是会准备惊喜的浪漫之人。这个提议是由丽莎提出的——
中午时分。
「哎呀呀,真巧呢,这不是迪卢克吗?」宽大的紫色帽檐,摇摆的身姿,让迪卢克一眼就认出了丽莎。
迪卢克微微颔首,作为礼节性的招呼。
「最近和琴进展得怎么样?」丽莎带着往常的神秘微笑说道。
迪卢克明显地从丽莎的语气里查出一丝威胁。上次他否认了和琴的事情,不知道丽莎有没有记在心上。
「现在在一起了,有没有做该做的事情呢?」丽莎的表情没有变化。
迪卢克干咳了一下,稍稍镇定自己。丽莎显然还记得上次的事情,而这富含着潜台词的话让他难以接下。短暂地思索片刻,他双手盘胸,说出了自己认为最为稳妥的话:「我会好好对琴的。」
「噗嗤——」丽莎忽然笑了出来,「哎呀呀,没想到蒙德的贵公子会说出这样的话。这样的心意有好好传达给琴吗?」
⋯⋯貌似还没有,迪卢克暗道。
她瞇起眼睛看着迪卢克,又微微摇了摇头,对于不开窍的男人似乎是恨铁不成钢:「我给你出个主意吧。」
「你也知道,琴看上去负责又认真,但内心对于充满『浪漫』的恋爱可是很向往呢!两个星期前,她找到我,说希望我能为她设计一件新裙子。我问她的时候还支支吾吾的,直到最后才害羞地说是为了和你约会。」
丽莎又微笑了一下,一边打量着迪卢克的表情:「要知道,她偶尔参加那些贵族聚会时,也从来没有提出过这个要求。」
这是迪卢克第一次听到这件事。
「我提议呢,给她一个小惊喜——恋爱中的少女是喜欢充满惊喜与纪念价值的小礼物的。最近琴已经忙得完成的差不多了,正是时候。你呢,就带着这套我设计的约会服,再买个小礼物一起送给她。邀请她约会,琴一定会很开心的。」说着,丽莎的语气也轻松了一些。
「嗯。」迪卢克觉得这个提议不错,
他可想不到买些小礼物讨女孩子欢心,又礼貌地补充了一句:「谢谢。」
丽莎将订制的裙子礼盒交给了迪卢克,说道:「这是我为琴设计的约会裙子。我可是很自信的,绝对适合琴,你好好期待吧!」
最后,她又补充了一句:「喔对了,我本来中午和琴约了喝茶,但我现在有些书籍相关的急事需要处理,还拜托你和她说一声;中午我没空了,下次再约。」
随即便发生了团长室的事情。
——可惜的是,今天的约会也没戏了。
迪卢克擡头看着星空,又叹了口气。
每一次一有空闲下来的时间,他总是会想和琴在一起。自从父亲和义弟的事情发生后,他本以为自己对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已经淡漠,但看来,这位一直陪伴在身边的人,仍然在继续改变着自己。
为了能够应对黑暗,他也不自觉地寻找着温暖的光芒,可以聊以慰藉的伙伴。或许也是因为深知自己将琴卷入自己的命运,他也想尽可能地将其余的时间献给她。他是不是有些依赖琴了呢?
⋯⋯
接下来的几天,迪卢克感觉到琴似乎在有意无意地回避他。
在骑士团的门口,被士兵拦住:「抱歉,迪卢克老爷,代理团长特别嘱托,今天只接见骑士团的人。」
百般无奈下询问凯亚,得到了这样的答复:「我也不清楚,代理团长好像是收到了什么委托,暂时出去了。」
来到了委托处,询问委托人:「啊迪卢克老爷!你来晚一步,琴团长刚刚离开,听她说,好像玛格琳娜需要她帮忙找猫咪?」
虽然迪卢克也不确定琴是不是在刻意躲开他,毕竟他也有其他事情需要忙,但这几日与琴不是擦肩而过就是拒之门外,迪卢克也不免心生怀疑。这让迪卢克不禁反思起来,难道是在团长室里做的事情太过分了,让琴不愿意见自己了?
无论如何,唯有见面一说才清楚。
迪卢克决定守株待兔。
傍晚时分。
「几天不见了,琴。」迪卢克坐在草丛里,擡头说道。
眼前,琴正从上方半掩的窗户里出来,半只腿已经跨出了窗户。她完全没有预料到迪卢克居然在这里等着她,顿时进退两难。
迪卢克面对另辟蹊径的代理团长,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他起身伸出手,绅士地接琴从窗口爬下。
琴看着迪卢克,犹豫了一下,自知躲不过,搭上了他的手,在迪卢克的帮助下一跃而下,轻松地稳落在了地上。
琴刚一落下,迪卢克就问道:「为什么躲着我?」
本来迪卢克对此也模棱两可,不知是自己的错觉还是琴故意的,毕竟之前他们两人忙碌起来,也不是没有几天见不到面的情况。但这几日,迪卢克即使在门口等待,也不见琴,最后选择了躲在窗户下方守株待兔。
没想到,真的等来了『兔子』。
这坐实了琴是有意回避。竟然想出从窗户出入来躲开他,迪卢克也是无言以对。琴该不会是什么奇怪的恋爱小说看多了吧?
再看眼前的琴,她似乎心事重重。
琴犹豫了片刻,说出了这几日的想法:「我不知道应不应该和你在一起⋯⋯」
琴的话让迪卢克的心瞬间就凉了下来。
「这样啊⋯⋯」迪卢克轻声答道。
迪卢克脸上再掩饰不过的失落——他的眼神顿时灰暗,平日淡漠的眉宇浮现出隐隐的哀伤。他又习惯性地将手盘在胸前,作出了防御性的动作,想讲自己与他人隔开。
琴惊讶地看着迪卢克脸上的表情变化。一直不动声色的迪卢克忽然这幅模样,反而让琴有些不习惯。她也一下子意识到了自己话中的歧异,连忙慌张地解释道:「不是,不是那个意思啦!我最喜欢迪卢克了!」
话刚出口,琴的脸也稍稍红了起来。
她的性格可不会容忍自己随意说出『最喜欢』这样的话。不过此刻她管不了这么多了。因为她看见迪卢克像是受伤的小动物,看上去有些可怜巴巴的。直到自己说出了『最喜欢』的时候,他刚刚黯淡下来的眼神里忽然多了一点点光。
琴对上了迪卢克火红的眼睛,努力地组织着语言,尽力地解释着,可思绪却似乎越来越乱:「我想和迪卢克一起,可总觉得比起『守护蒙德』,你变得越来越重要了⋯⋯『守护蒙德』明明是身为古恩希尔德家族的家训,我作为长女,这是荣耀也是责任。如果没有深渊的侵扰,也许我可以无忧无虑,可你的出现⋯⋯以前我从来没有思考过这些,只想着尽力完成作为『代理团长』的指责,成为蒙德的盾。大义和小爱,我不知道如何取舍。」
「那就不必取舍。」
「嗯?」琴还烦扰着,听见迪卢克如此说道。
迪卢克没想到琴在想这些事。
在那天第一次吻了琴之后,在邀请琴前往庄园的那个晚上之前,迪卢克就思考过这个问题——成为『黑暗前的黎明』守护蒙德、与接受琴与自己的心意,究竟应该如何选择。但后来仔细想想,他发觉,他都不想放弃。
他也选择了都不放弃。
也许这样的道路更加艰难,但他知道,琴和他本来拥有着相同的志向。虽然他现在退出了骑士团,但『守护蒙德』是两人相同的心愿,也是从小的心愿。即使让琴一同卷入他的命运还是稍显自私的作法,但用『蒙德的未来』来拒绝琴和自己的心意又何尝不是自私的理由呢?
琴的存在反而让他更加重视现在的蒙德,也让他更有动力与深渊对抗。他要守护爱的城市,也要守护爱的人。
琴现在面临的是同样的烦恼。
他轻轻地抱住了琴:「一起守护蒙德吧。」
「一起⋯⋯」迪卢克的话一下点醒了琴。
琴猛然想起,她也和迪卢克说过同样的话,要同他一起战斗。她的眼神温和下来。几日的烦恼都源于这不确定的想法,无法舍弃的两者让她无法以『代理团长』的身份面对迪卢克。不过,现在看来,倒是有些傻呼呼的。
琴伸手,回应了迪卢克的拥抱。
迪卢克感觉到了琴在自己怀里撒娇似的回应,不自觉地将琴抱得更紧了些。
温暖的怀抱里,是相同的心意和共同的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