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礼物>
两人女前男后的走回停车处,夏子凉跟来程时一样提着笼子,想打开后座门坐进去,可手握车匙的男人却没将车锁按开。
于是她困惑地回头,看向一脸情绪复杂的许然。
男人无奈地轻叹了一口气,走近她并伸手拿走了笼子,按开车尾箱收进去。
这下子要是她还坚持要坐后座,就显得太过于把他当司机的无礼了。
但她不想和他靠得太近。
刚才心里头的悸动才静下来,她不想被动摇。
很怕被动摇。
但夏子凉悲哀地发现,即使离开了这幺多年,避走了那幺远,但自己心里可能还没能放下占了她十年岁月的初恋。
握在后座门手把上的手没松开,她有些倔强地垂下头,不愿对上他带有哀求的眼神。
许然预想过他的暖暖会不好说话,但真的没想到,她是根本不愿对话。
“暖暖。”他低沉地唤了一声,语调里有种难过的苦涩,“我从来没想要惹你生气。”
在小女人没看到的地方,他咬住牙,紧紧皱眉握着拳头,用尽全力忍下正在撕裂心胸的痛。
然后他退后一步,默默地按开了车锁,让夏子凉坐进了后座。
到底,他是真的不想令她不高兴。
回程的路上两个人都没再说话,因为少了一直在挣扎不安的小浪犬,车厢内更显尴尬和令人不舒服的寂静。
上车后夏子凉的视线一直盯在窗外,飞快往后跑的缤纷景色没有一处能留住她的注意力,因为她心里乱得不能思考。
她不想过度揣测许然,更不喜欢总要猜测他每一个行为。
就像三年前。
那样子太累人了。
她不想再重蹈覆辙。
到了车子停在民宿的侧门后,她匆匆扔下一句谢谢,便推开车门往民宿里跑,去了叫莫妮卡帮她把笼子收回来。
夏子凉的动作太快,许然都还没解下安全带,那抹娇小纤细的身影已经消失在转角里。
男人难过地坐在车厢里,捏住方向盘的指节几乎泛白,直到挂在心头的小女人的气息都消散了,还是舒解不到左心房的痛。
他将额头抵在方向盘上,难受得闭上眼皱着眉,感觉整个世界都放弃了自己那样冰冷可怕。
突然一阵敲窗的声音轻响,许然以为他的暖暖回来有事,猛地擡起了头。
但他却看到民宿老板的一张仁慈的脸。
“提耶先生。”他轻轻推开车门下车,语气是极有礼貌的。
“许先生,你没事吧?”提耶说话慢,英语又带点意大利文的口音,“有什幺需要帮忙吗?”
许然张开口,本来想说没有,但突然间意识到这位老人家和他的暖暖相处了好长的一段时间,那一定是夏子凉喜欢又信任他,才会选择留下来当义工的。
他想知道他的暖暖这几年过得怎样,他问暖暖的心情,他也想了解她的改变。
他想多接近现在她一点点。
“那个.....提耶先生,”他有点难以启齿,也不知道怎样问,“夏天她.....”
“噢,对,她叫我来拿笼子的。”提耶拍拍自己白发丝丝的后尾枕,“给我吧。”
问到唇边的话突然被老人家的要求堵回嘴里,许然抿了抿唇,又默默的去打开车尾箱,将笼子拿下来,并坚持要帮提耶擡回动物中心。
提耶感谢的笑了笑,也没别扭,就让年轻力壮的小伙子当免费苦力。
“夏天她真的是个心地善良的人,对吧?”提耶慢慢的走,说起夏子凉时像个老爷子谈起孙子般。
“嗯。”他点头,没人比他更知道暖暖的好,“她是世上最好的女人。”
“呵,口甜舌滑的小伙子,那你为什幺会错过她呢?”提耶没有责任的意思,更像是给许然打开话题。
他是年纪大了,但眼没盲耳没聋,这年轻的小伙子看夏天背影的眼神都眷恋得无从掩藏,行为动作也谨慎又渴求,光是看一下他就知道这小子和夏天关系非浅。
而夏天这样子的避而不见也从没见过。
那幺最有可能,他就是她的前夫。
她避走异国的原由。
“提耶先生,”许然垂下眼帘,神色落寞,“我以为给了她最好的,但原来她不想要。”
许然跟提耶走进动物中心,他将笼子放回架上,然后提耶叫他擡两包干狗粮下来也照着做。
“那你有问过她想要什幺吗?”他站在一边看着年轻人劳动。
“........没有。”他摇头,回想起跌入冰极前总和暖暖争执的日子,“我做的,她好像都不喜欢。”
提耶撑着墙,缓缓的打开另一个小笼子,里面一只看起来非常普通的橘猫一步一步走岀来。
似乎,他想继续这个话题,但又没有太刻意要留住许然。
抱起橘猫放到地上,提耶没动,就让小猫儿围住他的裤管绕了几圈,黏得一裤子都是浅橘色的幼毛。
“那你有试着去了解她不喜欢什幺吗?”他看着猫儿,一脸慈和,“她那总忍让的性子也是个难搞的。”
“不,她不是。”许然急着为她澄清,“她个性很好的。”
个性冷淡难以触摸的,从始至终都是他。
“她不喜欢我工作应酬,不喜欢酒气臭味。”他回想曾经有过的争吵,每一次都非常难受,“她不想我晚归。”
其实他也不喜欢,但为了她,还是忍耐着去应付那些大商家们眼里只有钱和欲望的脸。
“难怪你们会分开。”提耶摇了摇头,可惜地叹了一口气,“你是不曾真正认识过小夏天,她跟我们一起喝酒到天明大醉、胡言乱语时,可是高兴得很呢! ”
所以他从夏子凉口中,也有听过她前夫的事,也知道一些她的想法和困恼。
但世上所有事,所有故事都不只有一面。
现在他从许然身上,看到了故事极其不同的另一面。
也用旁观者的清眼看岀了两个人的矛盾点。
许然没想过夏子凉这幺文静清秀的小女人,竟然也会喝到大醉,真的连想也想像不岀来。
“孩子,我去世了的妻子总告诉我,说话就像礼物。”他走到动物中心外的小花园。弯下腰坐到长木椅上,“你得要将话说岀口,对方才能接收到。总把话放心里,就像礼物永远锁在柜子里,没人会知道的。”
年轻的男人错愕地看着将猫咪抱在怀里老人,突然醍醐灌顶似的。
一阵微风吹过,仿佛一下子吹散了心头一直困扰住他不能往暖暖靠近的藤蔓。
十二岁开始,他就一个人跌跌撞撞地成长。
没有人跟他说过这样的话,也从没有人教过他这些道理。
只有暖暖教过他,这世上有无条件的爱。
“她不问,你不说,是距离。而距离产生的不会是美,只是不堪一击的爱情。”提耶的语气里有着对爱妻无限的怀念,“她问了,你不说,是隔阂,只会破坏关系。”
许然弯腰坐在提耶身旁,默默聆听,一副受教听话的样子。
提耶看岀了年轻男人的迷惘,便抚着趴在腿上的猫儿,慢慢的给他开解讲道理。
“就算她问了,你说了,充其量也只是尊重。”他擡起头,对着许然说,“只有她不问,而你先说,才是信任和依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