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邢夏非常了解席青的一切,为了不露出太多破绽,御吟便试着往另一个方向努力──从九霄云殿到世俗凡间,既然所处环境不同,她也有理由能表现出不同以往的一面。
原主虽为仙尊,但在飞升前也曾是凡人,尤其距离原主诞生的时代已过许久,早已没有人认识「初时的席青」,也就是说,无论是邢夏还是旁人,他们都只知道「身为仙尊的席青」而已。
这是可以好好利用的破口,她怎幺可能会轻易放过。
“夏儿,你方才说这是什幺?”她拎起大小似挂坠的玉扇左右翻看,又侧首向他询问。
“师尊,这是祈扇,人们认为这有辟邪的功用……”
她颔首,走几步后又问:“那这个呢?为何有些人家会在窗边贴不同颜色的纸?”
“这表示这户人家已有研修的门派,并拒受其余门派拉拢……”
“原来如此……那幺这又是──”
接下来她又问了许多问题,邢夏皆不厌其烦的向她解释。一直到入夜后,两人在来回间已对话百余句,却不见魔化值有半点上升趋势。
于是,御吟证实了自己的几项猜想。
一为魔化值只会在邢夏感受到压力时上升,举凡予以重望、期许正直贤良,还有当他注意到两人之间的差距,或者试图隐瞒情意流泻……种种会让他感到不自在并极力隐忍的情况都是会影响的原因。
第二,邢夏对席青除了爱意之外,还带着一股盲目的崇拜。他视她为自己存在的意义,但又因为过于憧憬,所以自行在两人之间划了一道分线。
配不上她、不能怀着污秽的心思对她,他满脑子大概总想着不行、不能、不可以──总之,他给自己下了重重桎梏,努力压抑翻涌的情潮。
明明想要靠近,但唯恐会因此失去分寸,所以矛盾又分裂,自顾自的虐心。
综合以上几点,她总算厘清了头绪──要想顺利通关,她得先改变他对她的认知。
虽然她也曾想过以邢夏的好感度来说,直接向他告白、主动拐他上床应非难事,但若真这幺容易睡服,也不会至今都无人能通过试炼了吧?
……怕是在心结未解之前上床的话,他又会想东想西、徒增压力。
思考间,师徒俩已行至城外。
“师尊,这里就是人们说有妖邪作怪的诡湖了。”
“……嗯。”见湖面寒光粼粼,御吟定了定心神。
有鉴于原主要求的第一愿,她在此必须斩妖除魔、为民除害。所以此番下山的重点虽是拉近两人的距离,她却也得做出正道仙尊的样子。
……只是残杀同类什幺的,实在没劲。
“夏儿,如今你的剑法已得为师真传,可有信心独力收治鬼怪?”她下颔微扬,做出观察审度之姿。
听出席青有意考他,邢夏站得直挺、提剑抱拳。 “师尊放心!弟子绝不辱命。”
说完,他立即飞身至湖畔,往水面击出一道罡气,将蛰伏的湖妖给震了出来。
把事情都丢给邢夏后,御吟掩去一记呵欠,靠在一旁的树干上看他与湖妖打斗。
他剑势凌厉、身手矫健,哪怕湖妖在擅长的水域间占尽优势,却仍伤不了他毫分,反倒在出招失利后受到重创,没多久就散尽妖力,被斩于银白色的剑刃之下。
湖妖死了,邢夏却没有马上离开。他将符咒贴至掌心,又往那浮躺的妖尸拍去。
啪!
妖尸在符纸的作用下逐渐溶解,散发青烟。
他的动作十分俐落,没有半点迟疑,御吟不禁挑眉。
这还只是远远看着,她都能看出邢夏对待妖邪的那股狠劲。
……这估计也是从原主那儿学来的吧。
分明是笑容和煦、连生气都不曾见他显露不悦的温柔公子,却被教会了正邪不两立、学到了狠心。
“师尊。”邢夏收剑走来。哪怕方才经历过激战,他仍是气息平稳、神色自若。
明明是第一次实际斩妖除魔,他却像是一点都不害怕。
但也只是「像」罢了。
御吟轻触他的手,微凉的指尖探入他掌心。
果然在颤抖。
“师、师尊……?”掌心微痒,邢夏不自觉的敛紧指节,紧张地盯着她瞧。
“总觉得,有点不忍心。”她低叹,细细摩娑他掌心的软肉。 “为师知道夏儿是温柔的孩子,方才那样……应该让你很害怕吧?”
“没有的事……”
【大人,邢夏魔化值──】
“没关系,害怕是很正常的情绪,为师也会。”御吟拉起他的手,无视提示音的抢着说:“你不用强迫自己表现的不怕,要知道,为师也并不总是勇敢。”
闻言,原本还因为席青的触碰而感到紧张的邢夏忽地一顿。 “……师尊这幺强大,也会感到害怕吗?”
他一向对席青说的话深信不疑,但这回,他是出于直觉的不相信。
因为他从未见过她害怕的样子。
这幺果敢的人,怎幺可能会像他一样……
“当然。”这话问到重点,御吟垂眸掩饰心机,又低声道:“为师也曾是凡人,自然会有弱点,有些东西已经根深柢固,就算是现在也无法克服。”
邢夏不了解席青的从前,这是他第一次听见她提起飞升前的事,不免激动又好奇。
“师尊的弱点是什幺?”话才问出口,他又连忙捂住唇。
……他有什幺资格知道这些?
更何况,连师尊都无法对付的事情,难道凭他就能对付了吗?
他自卑的低下头。 “抱歉,弟子逾矩了……”
“没事。”怕他多想,她拉着他往湖畔走去。 “为师的弱点可多了,只是从前藏的好,旁人难知道罢了。”
闻言,他又更觉内疚了。 “抱歉,师尊明明不想让旁人知道,弟子竟还不知趣的细问……”
“你又不是旁人。”
“……”
邢夏愣愣的擡眸。
什幺意思?
她说他不是旁人……?
不,不要自作多情,这一定只是在说他是她的亲传弟子而已,并没有半点暧昧的意思──
见他又开始纠结,御吟遂点到为止,巧妙的接续了话题:“不过一时间,为师倒也说不出有什幺害怕的东西,毕竟也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话至此,邢夏眼神一黯,以为她果真不愿分享。
“……但为师还记得自己从前不擅长游水呢。”御吟边说边快速思考,努力找出不会与灵器提供的资讯产生矛盾的信息。
看着邢夏逐渐染上光芒的双眸,她臻首微偏,像是有些不好意思。 “有没有对为师很失望?乡野里五岁孩儿都能办到的事情,为师竟然不会。”
“怎幺会?”邢夏摇头,险些压不住扬起的唇角。
……好开心。
原来、原来看似无所不能的师尊也会因为一件小事感到困扰……
他感觉自己体内某道郁结被打了开来,总是沉重压抑的心也因这个不被旁人知晓的秘密而放松了些。
“弟子会水,师尊若是想学,弟子愿意助您……其实划水就是──”
他难掩兴奋的分享游水的诀窍,而她在静静听完后即回以浅浅一笑。
“夏儿真可靠呢,谢谢。”
被她一夸,邢夏顿时红了脸。
【大人,邢夏的魔化值……降降降低了……】
【好、好奇怪啊……从来没有发生过这种事……】
相较于灵器的震惊,御吟对此只是稍稍掩唇,从鼻间发出微不可察的轻笑。
……看来是赌对了。
从今以后,关于这个试炼可能发生的种种劫难,她都不会让它们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