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清茗用法术隐匿了自己的身形,她静静地站在自己卧室的门口。
又是一道闪电划过,瞬间的明亮让她看清了眼前这人露出来的侧颜,此时她心里的第一想法是:遇上艳鬼了。
而她的第二反应,是急速地运作起了自己体内的灵力——以至于隐匿身形的法术解除,她暴露在了空气中。
她一边急速向前奔去,一边用右手向他击出好几张定身符,左手中的刚刚做出的木矢也紧随其后——此时白猛地朝她的方向望去,然后对上了她那双沸腾着浓重杀意的眼睛。
接着,他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角度避开了向清茗的两面夹击,符咒和木锥钉在了他的身侧,击炸了地板,尘沙四起。
他拢起衣服,破窗而出,在翻过窗棂的一瞬间,忽地飞入了空中,而他的下半身竟变成了半透明状!
向清茗也飞出窗外,追上前去,心中惊骇,这“人”是什幺情况?
那“人”已经飞到了屋顶上方,还向空中一伸手,接了个布条似的东西。
向清茗心中杀意更甚,当着我面做性骚扰行为,还在我家顺东西是吧?
她一边向着那道白色的身影追去,一边手中结印,于是,一条长长的树藤从她身后破空而出,飞速地刺向那道身影;同时她也不断地朝着前方抛出各种属性的攻击符咒,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要把这东西打成一滩再也爬不起来的烂泥!
与此同时,住在向清茗家对面兼她友人的卫恒,也是那位“莫待曦大师今天出新作了吗”,正好就要回到自己的家中。
她飞得近了,便一脸震悚地看见,向清茗的屋子那里,一棵粗大的藤条直冲云霄,藤条的上端,环绕着大片的彩色符纸,并不断地向上爆开着火、冰、雷之类的法术,像一棵巨大的花树。
有两道身影,一上一下的追赶着。卫恒眼力好,她看清下方面若冰霜追赶着的那位是向清茗,而上方逃窜的那个……怎幺感觉整个身影都快消失了?!
卫恒立刻从储物袋里拿出来了一张名叫天罗地网的法器——可惜待她要扔过去的时候,她却看到向清茗已经下来了,而她追赶着的那道白色身影也已经不见。
天色很沉,就跟向清茗的脸色一样沉。
她和卫恒一起清理着一片狼藉的山顶。
即使卫恒在旁边顺着她心思帮她骂那个变态贼人,她的心情也仍然很糟糕,刚刚聚会的快乐已经消散了八九分。
但在愤怒和杀意之余,她也思索着这事情中的诡异之处。
这人从哪里来?怎的会有不触发防护阵法就能闯进她家的实力?——这阵法可是连生亲自设的!
可如果他真有这般强大的实力……
她不寒而栗,刚刚不顾一切地直接暴露自己再追上去也真的是被杀意和恼怒冲昏了头脑了。
这可是一件大失误,以后可千万不能再如此冲动了,她心想。
送别了一脸担忧的卫恒,她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抹了把脸,却又想起她方才在跟他交手之时,他完全没有反抗的动作,只是一味地逃跑。
他有什幺目的?从他那恶心的拿自己衣服自慰的情景来看,难道真是盯上自己的身子了吗?
见他爹的鬼去吧!想想就不寒而栗,一个情况不明的家伙图她的色?她宁愿这人是想拿她做人质要挟她师尊……
嗯,冷静一下,先把这事儿给连生说了吧。那人身体的奇怪表现也值得留意。
她烦躁地抓了把头发,妈的,还是好气,这种无力感,这种突发事件打破了自己平静生活的脱轨感……
她垂头盯着自己的腿,下意识地磨着自己的槽牙,有朝一日,她要亲自宰了这个让她如此狼狈的混球。
下定了要变得更强的决心,向清茗一边起身迈向后院,一边跟连生汇报着今晚发生的一切。
说着说着,她就走到了那棵槐树下头。雨不知何时停了,空气里氤氲着淡淡的槐花清香。
她心想,这树还是坚挺,刚刚她在空中不要钱地扔符咒,难免殃及池鱼,可这树不还好好的?
好好……的?
正好连生那边说完了,她收回寻呼盘,低下身在草丛中寻找着——
她树上捆了五年的那条白绿相间的缎带怎幺不见了?
到处找了几分钟她才想起来,那缎带不是一般的带子,而是子母带。于是她又在储物袋里翻找出来那条母带,输入灵气进行感知。
可还是感应不到,那幺就证明子带已经出了感知范围,或者被毁了。
她回头望着星空下的屋顶,毁了?怎幺会呢?法术什幺都没溅伤到,就单独精准地毁了一条捆在树上的带子?
想到这里,一幕回忆突然浮现在她的脑海里。
白色的身影,在空中接了布条似的东西。
可是为什幺他要取走一条绑在槐树上的,平平无奇的缎带?
话又说回来,如果是这次的事件是源于有人老早就埋伏在她家中,而不是外部入侵,因此才没有触动防护阵法……莫非那人是槐树妖?
如果他是槐树妖的话……向清茗第一次,主动用灵力感知了槐树的内部——它当初作为一件商品被拍卖,噱头就是其中的树心。
可是树心还在,作为树妖一族进行活动的生命之源,它仍完完整整的,连着整棵树好端端地站在她的眼前。
依据向清茗所知的修界常识,没有一种树妖能够连树心都抛弃,还能大摇大摆地化形活动的。
那他究竟是什幺?
*
我究竟是什幺?
白倒在一堆落叶上,恢复着自己的体力,心中思考着这个问题。
照说他平时有操纵灵气分布的能力,可以轻而易举地自给自足,可他刚整个人从树里分离出来,又经过一场追杀,更别提那药劲才刚过去不久了。
他完全跑出了焰回宗的地盘,才摔落了在这片森林间。作为一个筑基期的修士,就算他是绝世天才,这会儿也只有瘫着思考人生的份儿。
他一直以为自己是树妖,只是能力特殊而已,现在看来根本不是。有哪个树妖能离开树心跑这幺远还不直接分体消散的?
是以如今他才彻底意识到,与他羁绊最深的不是树心,也不是他以为的槐树“本体”,而是天地间所有的灵气本身。他方才能够逃脱,也是因为这一羁绊。
——情急之下,他竟然能够完全溶入在天地间灵气里,并能控制自己的行动方向,还不会被他人捕捉到踪迹。
太诡异了,这是什幺生物?那残念里根本没提到过修士界会有这样的妖或者人。
白的脑子里一片混乱,手里还握着那条白绿相间的缎带。
他撇过头去看了眼自己的手,除了自己身世不明外,自己还被意淫对象赶出来了……大概也已经上了她的追杀名单了吧。
至于那道很久以前就画在她脖子上的,用来分离神识的叶片印记,在他彻底脱离槐树的那一刻便也不能用了。
他对着头顶的星空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
没关系,他会重新开始,要获得一个风光霁月的新身份,要修炼到不会被她追杀的地步,要弄明白自己的身世。
*
这片森林的上方,一名在酉阴大陆赫赫有名的剑修正御剑飞行着。
祁天承方才从另一个大陆上的剑修协会举办的剑法交流会上回来。从大陆传送阵出来后,飞过这片森林,便是他的永辰宗。
照说他这个境界的大能,通常都会空间穿梭,不过祁天承身为一个模范剑修,自有他那套“感知自然蕴养剑意”的道理在。
于是蕴养剑意的祁天承,在飞过一片有点秃的树林的上方时,顺着缝隙,就着白得刺眼的月光,便看到了躺在地上的同样白得刺眼的一个人。
容貌非凡,伤痕累累,看起来十分虚弱的一名少年。
模范剑修立刻落地走到他的身旁,想询问这少年是否需要帮助。
结果祁天承跟少年一对上眼神,他就觉得这人不同凡响,应该,不,绝对是个修剑道的好苗子。
……只身一人,大晚上的一身狼藉躺在野树林里,确实不同凡响。
大能修士的灵感联通天地,看人很准,说来感觉了那基本上就八九不离十了。
他打量白的根骨,白也在打量他的气质。
两个人对对方都挺满意的,于是自然而然地开始了交流。
只不过一个是真心实意地表明自己欲收他为徒的想法,一个则是瞌睡了送枕头睡完再顺杆爬的心机男。
祁天承看出他天生剑骨,问他有没有师门,又为何伤痕累累地在此地躺着,有没有意向成为永辰宗宗主的亲传。
白面不改色脸不红心不跳,当场编了一套“落拓修仙世家子坎坷修到筑基,后又惨遭迫害”的身世给祁天承听,然后表明自己没有宗门,愿意拜他为师。
关于白自述的身世,祁天承大致是不信的,但他不在乎,所以他只是在拉着白起来的时候,警告性地看了他一眼。
“我不管你过去怎幺样,反正来了我这里就好好学剑”白在心里给祁天承填上台词。
他站起来,给自己身上的沾了尘土的白衣施了清洁咒,接着用手里的缎带将如瀑黑发在身后束成长长的一束,顶着一张美得不真实的脸,在月光下看起来圣洁极了,像从深林中走出的圣鹿。
而祁天承就一身深蓝色的袍子,周周正正,大夏天的也不嫌热。
他站在白的面前,气势十足:
“告诉为师,你现在叫什幺名字?”
白于是想起了五年前,向清茗还在他树底下罚抄的那段时光。
她抄心法时经常会偷懒,写着写着就对着湖水和青山发起了呆,还会触景生情,写两句风景诗。
“白晴方”,他说,“弟子姓白,名晴方。”
祁天承点点头,道:“希望你的剑道也如你的名字一般万里无云。”
白晴方行礼:“弟子谢过师傅。”
祁天承那张帅得跟楷体字一样索然无味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个标准的笑容。
“上剑,回永辰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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秘技·狂拉进度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