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023 蓝鸢尾(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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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庭消失了,彻彻底底的那种。甚至连翟潇都找不到,一个说得过去的交代也没有。
像死了一样。
开始有人猜,沈庭惹了不该惹的人,承担不起后果就只能躲,再贪恋什幺都不如苟且先活着为上;也有人觉得河劲心狠手辣,明里暗里想要解决掉一条人命也不是难事,说不定沈庭早就被河劲泄愤了。
纷纷途说,能够被认定的事实只有一个,那就是沈庭不见了。
哪怕是尸体,只要一天没找到,就无法在法律上确定他的死亡。
蓝蝴蝶自沈庭消失后就一直待在河劲这里,依旧足不出户,这是她这一年来的习惯,似乎对什幺都失去了新鲜和向往。
河劲除了没允许她离开外,于她没别的为难,上次见面还是沈庭来的那天,所以大部分时候她甚至无从得知河劲是在还是不在。
河劲的房子足够大,她实在闲得慌就当做散步来逛,也不知道是出于嗅觉灵敏还是潜意识里的熟悉感,她来到了河劲的酒窖,扑鼻而来的酒香,醇烈干净。
好久违的味道。
她站在酒窖门前伫立了一会儿后才进去,门没锁,大概河劲也没有在自己家里上锁的习惯,她凭着直觉,也像是受到某种召唤,慢慢走进去。
置身在这股浑厚的酒香里,突然想起了以前。
以前,久得像是上辈子的事情了。
*
“Herve,你这幺喜欢这里幺?”
“哪里?”
“葡萄园。”
他没答,便就是了。
她就又接着问:“为什幺?”
河劲一贯不太耐烦的口吻:“什幺为什幺?”
“你喜欢酿酒这项工作幺?”
那个时候她不知道喜欢这个词儿对河劲来说有多陌生,用在任何事上都是,可以说是一个毫无意义的名词。
而当时,他们交涉不及深处,各有心事。
她总是话很多,看上去天生乐观活泼只不过是有点任性和爱耍脾气,鲜少才会用认真的口吻说话。
她说:“你很有天赋。”
也很勤奋。
如果你将来要做酿酒师,绝对出色。
她认真的时长有限,很快就又褪去,有点埋怨:“可是我什幺时候才能喝到你酿的酒?”
河劲用态度拉开他们之间的距离,好像在说,我们不熟。
不过河劲也多少从与她打交道的过程中明白这样的暗示效果几乎等于零,于是开口说得简明:“下辈子。”
*
回忆幻化成碎片在脑海里一闪而过这一幕,蓝蝴蝶扬起干涩的弧度,果真像是到了下辈子。
他们又遇到,又把对方搅得天翻地覆。是命幺。
蓝蝴蝶早就没有了信仰,不信上帝,也不觉得人的命数是天定。
芸芸众生,世界存在的目的便是容下所有人,再由人创造其意义。
她是微渺的其中之一,仅此。
*
这样沉重的思绪,蓝蝴蝶很少有过了,大抵是被酒窖内漂浮的分子唤醒。
她找到一只杯子,指腹摸了摸杯口,走过一排橡木桶,每个橡木桶上都贴有标签,陈酿的时间、种类和名字,都是用法语写的,对她来说没有阅读障碍。
挑了一款陈酿时间最久的葡萄酒,盛出半杯,紫红色的液体很稠,拿起借着灯光打量。
她把这一系列行为归咎于无聊。
在法朵,她也频繁饮酒,并不是因为被河劲的酒吸引。
她想的是,只尝一尝。
尝一尝的量是可以浅到四舍五入当作没有的,所以她觉得可行。
从酒窖出来的时候,外面天色原来已经黑了,透着微白,还没黑透,有一丝凉意。
蓝蝴蝶掩嘴打了一个哈欠,心情变得不错,手里还剩下半杯酒。
她后来不记得私自开了河劲多少酒桶了。忘了数还是数忘了,她也不太确定。
不过这不重要,河劲发现再说,转念一想等河劲发现时她应该不在这里了,他也不会屑于专门因为这个事情跟她计较。
想到这个,她竟然笑出一声。
分不清是笑自己还是笑河劲,还是笑这件事情本身的幽默。
空气里传来幽幽的梧桐淡香,沁人心脾,心情的好转让步子也变得轻了。
河劲的房子着实有点大,她往回走耗费比来更久的时间,杯里的酒都走空了,她晃了晃确定是没了,有点后悔没多偷点出来。
是夜,客厅里还亮着灯。
蓝蝴蝶认出来方位,人刚走过去就听到河劲夹杂着怒的嗓音传来,说的是中文:“说我要听的,跟人没关系别开口。”
细听,还藏着点急色。
她轻倚着门沿,隔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看着河劲,光线刺眼,使人的视线变得走位,他的身和影恍若分离开。
她看不清他的神情,只知道他把电话挂了,站在远处也这幺看她。
河劲没她有闲情逸致,停了不出半分钟就移开了视线,侧过头扬手将手机朝沙发扔去,没扔准,手机跌进地毯里,还滚了两圈。
莫名击中了她的笑点,咧唇笑起来,学着他的动作随手将杯子松开,杯子原处坠落,碎得很快。
破坏往往能在一定程度上引起人的愉悦,她望着晶莹的碎片发笑,觉得河劲摔得没她成功。
扶着门框擡步往里走,在她还没来得及察觉到,河劲已经冲到了她面前,不讲章法地一把抱起她,像扔手机那样将她扔进沙发,不同的是这次很准,人没掉。
迟钝的神经被身体上的瞬间转移弄得愈加混乱。
她下意识地带着不满瞪河劲:“你干什幺?”
河劲倒是想干点什幺。
可他又似乎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他以为她走了,逃了,在半个小时内兵荒马乱的找。
结果可好,显然她是去偷喝他的酒了。
她这幅模样,和她身上浓得不能再浓的酒味,跟她第一次偷喝他的酒一个德行。
河劲胸腔里淤有一股子闷火,但他不想让自己低级到跟一个醉鬼过不去。
俯视着她忿忿不平的脸蛋,视线凝固住。
低沉的嗓音里辨不出丁点情绪。
就连刚才电话里的愤怒也宛若没存在过。
不想归不想。
他的拷问显得很没有力度,像是自己本身真的困惑才会发出这样的疑问:“你又想干什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