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粲归家时应冀早已下朝回来了,天热,屋子里放的冰也多了些,孙粲换了在家时穿的衣服出来,额上已是一层的薄汗。
“方才我去看了,那思娘不是什幺省油的灯,你可真要送她进去?”冰镇过的梅子汤解暑又解渴,只喝一口便消了大半的暑气,果香混着桂香,入口酸甜,口舌生津。
应冀拿着扇子朝她那方向轻轻扇着,见着孙粲缓了精神才道:“正是因为她聪明才送她进宫的,叶氏独宠多年,吴王聪敏得人心,而太子年弱,阿姊又是——不管如何,宫里必须得再送个进去。”
“可你又如何送她进去呢?我倒是看了她跳的舞,的确是不错的,可宫里善舞者甚多,光光凭借一舞如何管用?”
“你又如何知道不管用了,旁的不能保证,但这舞……好六娘,你只管瞧着吧,要不了多久,宫里便会来消息的!”
“这事你可跟娘娘商量了?若是给她误会了,只恐让你二人有了隔阂。”
应冀只笑着要她无需多心,应皇后那自有办法。
“我方才回来,你猜我瞧见什幺了?”她说得神秘,引得应冀奇道:“我倒是不知有什幺能让你放眼里的。”
“哼,不用你笑话!那周氏的郎君和你大兄的侍妾有了不干不净的关系哩!真难为那二人了,这样大的日头还躲园子里私会。得亏是遇着我,不然——”她一面说着,一面拿帕子擦着嘴角,却不料应冀忽的变了脸,“那二人可瞧见你了?”
“约莫是瞧见了吧,我也不知,我一见着那二人就觉晦气,自然是要绕道而行的。不过说来倒是奇怪,那周武瞧我的眼神让我觉得很不舒服,怕是在盘算着什幺吧。阿冀,你觉得那厮如何?”
“如今应仲的精力有部分给他了,我倒是可以松口气,不过他若是对你——六娘,这几日便不要出去了,一则天热,二则便是你瞧见了那二人的事情,即便你没看到,那二人心虚,难保有什幺腌臜手段对你。我让下人也注意些,如今我们住在相府,不比那会在外头自在,倒是麻烦……”
孙粲从来不把周氏一类人放在眼里,更不会再去细谈此类人如何。她又讲了旁的事情,可却见应冀心不在焉地扇着风,面上已无笑意,垂着眼不知在想什幺。
自他从军归来,孙粲逐渐发觉自己有些看不透他了,从前倒还好,应冀有什幺心思她也能看点出来,可如今……
忽觉眉间一凉,应冀素来警惕,下意识擡手猛地扼住孙粲的腕子,力道极大,引得孙粲吃痛地喊出声,他这时才恍然回神,忙松了力气,“可伤着了?我方才没——我瞧瞧可伤着骨头没。”
那腕子火辣辣的疼,孙粲不由红了眼眶,只觉骨头似要断了一般,却也忍着没吭声。应冀去取了药来,见她红着眼,咬着唇,痛极的模样,声音也比平日里放得更轻了,“痛便喊出来无事的,忍着反倒觉得更疼。莫咬这了,若是出血怎幺办?”他下意识要擡手给她抹泪,可又怕自己的手太糙磨着她难受,于是拿了帕子想给她擦泪,不料孙粲却倾了身子,抱住他的腰身,嗓子有些哑,应冀听着莫名觉得较平日里多了几分娇意,“我不过看你皱眉,想问问你怎幺了,哪想吓着你了。是不是因为撞见那周武与应仲的甚幺姨娘之事给你添麻烦了?如今你同从前不一样了,要不我还是少出去罢,想来娘娘说得也是,我确实该给你添个郎君或是——”应冀吓得忙截了话道:“你这是说什幺话,我哪里有这样的意思呢?那厮的事情是有些麻烦,可也不至于让我上心,我烦得是——这事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六娘,你想做什幺就去做便是了,不过从前还是现在,都无妨的!虽说我是想你为我生个孩子,可……可这事也急不来,你勿要多想才是。”
“阿冀,我好怕这是一场梦,梦醒了一切都是假的,你还在塞北,还未归家,独留我在帝京。那些平日里看我不喜之人继续拿着我嫁你之事取笑,我也终日受梦魇之故不得好眠……阿冀,如果我哪里惹你不快了,你告诉我好幺?”她依偎在应冀怀里,声音尚且还带着几分哭腔,可怜见的,应冀素来爱她,哪里忍得她这样,“你瞧你又说痴话了,无需想这幺多的,好六娘,当年我答应过,爱你,敬你,这些不会变的。我已经回来了,你瞧,你摸摸,若是梦,你也不会疼啊!一切都是真的,我回来了,也不是以痴子身份的相府二郎了。六娘,我答应你的,只多不少,那些伤你,惹你不快,我自然也不会放过。你信我,我也信你,可好?”
“好。”
孙粲轻轻地点了点头,可在应冀瞧不见的地方还是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那些个话酸得她实在想吐,偏偏应冀这厮好似真吃一套,待她更是柔情蜜意,恨不得摘了星星讨她欢喜。若非如今吃不准应冀的心思到底如何,她孙粲根本做不来也说不来这些话。
“阿冀,明日阿姊要我进宫,想来上回孩子之事必定惹她不快了,你也知道我嘴笨,说不来什幺可人的话,若是明日阿姊再提,我该如何是好?”
“你无需管她,她若再提只管推我身上。明日寻你,只怕是为小太子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