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镜颜家在祝家坟山的反方向,两者离清傀居住的市中心倒是差不多距离。
开离柏油路,进了约为一车宽,周边草木丛生的隐蔽土路。
两边后移的树影为上方撑出细碎的粼粼树荫,几乎是进了这条路的同时,视觉触及的阴凉不由得将体感温度拉下了些许。
祝镜颜被骂得在副驾驶捂着耳朵睡着了,祝尔也早就将空调升回了正常。
后座的人听着车载音箱流淌出的古典乐,逐渐地,看到了绿荫路尽头的光亮。
入目的是巨大的黑色铁门和延向左右两端的石砖围墙。
用别墅这个词不好形容祝镜颜的家,它的规模和建筑风格更贴合传统的西式公馆。
清傀开了车窗,探出头迎风望过去,笼罩在那栋白色公馆背后的大片入道云高高竦立,好似染了灰调。
黯淡,非现实,寥落。
阖上车窗,视线不禁触到后视镜里祝尔关怀的目光,清傀眨眨眼,将沉郁的《月光奏鸣曲》切到了下一首。
祝镜颜被拖下了车。
“唔。”
睁眼就是土里土气但舒适度极高的科洛驰鞋,踏着鞋的是两条浅麦色的细腿,再往上就是大裤衩,而视线不可避免地就钻入宽松的裤腿里,从中甚至可以窥视到白花花的……
祝尔往后咻地退了一步,在祝镜颜脑袋上啪唧拍了一下,把斯文眼镜差点给拍掉了。
“走啦,宝。”拎起大号女儿的领子,祝尔拍了拍她膝盖尘土,拽着就往前走。
“啊,妈,啊不是,我自己能走。”祝镜颜踩着高跟鞋,弯了腰踉跄向前。
清傀双手插在短裤兜里,慢悠悠地跟上。
这里到房门口还有一段路,只不过祝尔并没有将车开进来,只是让祝镜颜在铁门边上按了指纹步行进门,很是低调。
沿路穿过修剪雅致的绿意,祝尔领着两人到了大门口,示意祝镜颜上前。
看了眼身后的omega,祝镜颜深深吸了一口气,按开门边的按钮,这次倒是跟屏幕里边的人说了几句大抵是“我回来了,开个门就好”之类的话,随后门就开了。
祝镜颜率先进去了,然后是矮矮的祝尔牵着清傀。
到了这一步,清傀也莫名紧张起来。
入目的大厅果然有富丽璀璨的高吊灯与对称的浮雕旋梯,天花板异常地高。
进去后,三五个人就从右边的厅里涌过来。
清傀穿得犀利,内里还是那个芯,看见人来难免社障发作,垂了睫毛琢磨大理石地砖打磨得光亮的整齐花纹,鞋尖戳着里边儿自己的倒影。
“回来了。”领头身穿黑色衬衫的女人微微颔首,看见alpha身后两人时不露声色地滞了一瞬,继续道:“她自己去花园里散心了,要我去给你找来吗?”
听起来,不太像是祝镜颜母亲。
果然,清傀伸着耳朵听见祝镜颜回答:“不必了,林姨……我们去找母亲就好。”
祝镜颜都说话了,清傀稍微鼓起勇气,瞥向那个女人准备打招呼。
望过去,就看见一个有些严肃,身姿挺拔的中年alpha。她十分快且精准地捕捉到祝镜颜身后年轻女人的视线,出奇地露出和蔼微笑,朝清傀点了点头。
“你好。”
对比刚才跟祝镜颜说话时,唤作林姨的alpha声色都软了一截。
“……您好。”清傀讷讷回道。
祝尔也说:“好久不见,林助理。”
林司祈这次倒什幺都没说,只是冷淡看了黑皮矮子一眼——冰镇白开水那般,又冷又淡。
察觉到了丝丝异样的祝镜颜安静又八卦地在一高一矮两人之间来回看了几眼。
祝尔撇嘴,伸手不自在又无奈地抓揉了两下脖子,侧颈的月蝶随之翩翩。
自知站下去没意思,她一拨小辫子拉着清傀就转身。
“既然她在花园,那我先带两个孩子找她去了,不耽搁林助理忙了。”
清傀回头跟林姨点头致意,这时看见她身后一起的三两个帮佣或护工模样的人忽然从群体出窍中回神似的,要幺捂嘴看着她瞪大了惊异的眼睛,要幺极其热情地向她挥手say bye,眼中闪烁异彩。
真是好奇怪的一群人。
这加深了清傀的社障反应,连忙跟着祝尔溜了。
祝镜颜跟后边几位也打了招呼,嘴里蹦着“没瘦……这次有回家待……想吃担担面。”
“镜儿。”林司祈打断祝镜颜,推着她的腰向连接花园的侧厅走,“那孩子能回来是千盼万盼的好事,但等会儿不要太刺激到她们了……你又是什幺时候都知道的?”
侧过头来,祝镜颜透过圆框眼镜朝林姨挤了挤妩媚狭长的眼睛,“昨天,大概。而且建议你最好也担心担心我,我可能马上就要没了。”
林司祈掐了她腰一下,“死不了。”
光鲜靓丽的alpha女人咧开嘴嘻嘻笑着,踩着高跟追前面的栗发二人组去了。
进了绿叶葱郁,花貌瑰丽的园里,清傀对面前的光景愣了一下,而鼻尖缭绕的馥郁香气让她视线不由得扫向身边的alpha。
“嗯……就,都是月季。”祝尔皱了皱鼻子,似乎对这过度浓烈的花香不太领情。
祝镜颜从后边信步走来,用特浪漫的语调说:“Exactement……它是某一种月季,也是某一人的月季…………疼。”
无视两个alpha又掐起来,清傀弯下腰,嗅了嗅鲜嫩层迭的月季花。
嗯,熟悉且亲切的味道。
走几步路往前是几棵长青树,以及月季灌木丛围绕的圆形空间,中间有一座不大不小的两层式喷泉。从这里,又分岔出去通往花园更深处的路。
这个地方或许比想象中的还要大。
“唔,不然傀傀在这儿等等吧?我和镜儿去找找她妈妈。”祝尔拍拍omega的背,“里边被那人造得弯弯绕绕,不过找人也不会用多久。”
“嗯,你们去吧。”
清傀点点头——在这等等也挺好的,自然优雅清凉。
多嘴祝镜颜脸上顶着刚被祝尔掐出的红印子,路过清傀时恬不知耻地紧紧深深地抱了她一下。
清傀白她一眼都懒得,只被抱着看着喷泉里的流水,想把祝镜颜这狗脑袋按进去。
“快去找人啦。”她催。
耳廓被柔软掠过,祝镜颜放开她,跟祝尔去里边了。
一离开,那体温也被初夏的浅风拾去。
清傀揉了揉发痒的耳朵,指腹上有祝镜颜今天的口红。
安静在喷泉边等着,偶有鸟鸣,浅栗色发梢随花香满溢的轻风微动。
开始有些喜欢这里,确实是个幽雅,适合小憩的环境。
才一会儿,清傀就有些困了。
月季花典雅幽静地绽放,水流声舒缓跃动在人心。
蓦地,一道清幽的声音掺进了平静的和谐。
“颜颜?”
清傀从假寐中惊醒。
她转身,望向陌生人声的来处。
“啊。”
清澈的墨绿翻涌上难以置信,流露一抹慌恐。
四周好似忽然被罩进了一个闭锁的,与常世隔离的真空,没有偶尔的鸟鸣,没有水声,只剩清傀的心脏止不住地疯狂悸动。
噗咚,噗咚。
“……颜颜?”
清傀看见几米外,自己的脸在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