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河山,你是人间绝色。”
“哪有用绝色形容男生的。”许河山笑道,擡手过去指着她翻开的词典,“后面注明了指女子。”
陈赴也不恼,定定地看着许河山,眯起眼来笑。
“你就是人间绝色。”
又轻轻地道了声,“我的。”
许河山将她揽过来,揉揉她的脑袋。“嗯,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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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赴这几天断断续续地进入同一场梦境。梦里的许河山很爱她,会在她来生理期的时候往包里放上红糖和暖宝宝,还会每天按时回家。
然后梦就开始变了,他们开始天天吵架,越吵越凶。
许河山漠然地坐在沙发那头,冷冷地向律师交代离婚后的财产,给他什幺也没有留,除了现在她住的这套公寓。签完离婚协议书后,许河山就起身走向她面前,握了握她的手。
“再见。”然后就真的再见了。
枕边又是晕起一圈又一圈的泪水,从眼角滑落,把枕头一点点打湿。陈赴惊醒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哭了,然后她擦了擦眼泪,不小心蹭到嘴角,舔了舔,说不出的咸涩。
今天是和许河山离婚的第三十天。
陈赴摸出枕头底下的手机,看了看表,五点了。她干脆坐了起来,发了好一会呆后起身给杯子里倒了点水。上半年考核把她忙的晕头转向,于是她把上个月那个单子做完后请了两个礼拜的假回了老家打算歇一会。陈赴想了想,今天得接陈苔回家。
她看着手中的杯子,用着好几年了,还是当初和许河山结婚那会儿买的。
许河山,许河山。她念叨着。
上个月她给许河山发完那条信息后就开始等待,想等来什幺她也不知道。等来了第二天许河山回了公寓,带着陈赴直奔民政局。
路上两人都是沉默,快到的时候许河山敲了两下方向盘,问陈赴,“后悔吗?”
陈赴不知道他问他后悔什幺,是后悔跟了他还是后悔昨晚那天信息,于是迟疑了一下。
许河山笑,“陈赴,打认识你你就这毛病,问个话琢磨半天。”陈赴不语,偏过了头,民政局到了。车停在门口,许河山俯身过来帮她解了安全带。他身上有陈赴很喜欢的味道。
“跟我后悔吗?”
陈赴听见这话时在看民政局的牌子,从前看小说时翻评论有的读者会闹着说把民政局搬来,可是民政局也有个业务是离婚呐。
“嗯?”
“后悔极了且糟糕透了。”
许河山没琢磨她这句“糟糕透了”的意思,也不语。不过到最后还是把婚离了,毕竟拴在一起对二人都没有必要。
“以后有什幺事找我,还能做个朋友。”
刁钻“不用了,哪能劳烦您这尊神。”
陈赴说不出的松了一口气,不知道为了什幺,她将这归于做个朋友的那句话上。
再见,这是他们的最后一句话。
门外窸窸窣窣有了动静把陈赴神游的思绪拉了回来,她叹了口气,穿上衣服在床上躺着做一些额外的翻译兼职。
陈赴顺手查了几个专业名词,嘴里嘟嘟囔囔的念着,然后听见门被轻轻的敲了两下。
“京京起床了吗。”易玲在外面踌躇了一下,知道年轻人起的晚但是还是想给陈赴做点早餐。她刚想转身走就听到里面的人下床,边有拖鞋动静边开了门,“妈,早呀。”
易玲看着陈赴给她开了门,眼睛乱瞟了瞟,看见电脑放在床上,“一大早就看电脑啊,对眼睛可不好。”陈赴过去合上电脑,“没事呀妈,我看看公司群文件。”她一直没说她有什幺兼职,总是怕让易玲担心她生活的不好。
“京京想吃什幺呀,包子混沌煎饼?我下楼给你买。”“不用啦,妈你给我烤两片面包就可以了。”
陈赴把她妈推进厨房,探头看了看易玲的卧室,陈华兴在里面睡的鼾声如雷。她又出来跑到厨房门口,“妈你可得有空带爸去趟医院,打呼噜太大声了也不好。”易玲忙着煎鸡蛋,糊弄着说了句知道了。
陈赴瘫在沙发上开电视,最近几个爆火的流量承包了开屏广告和各大台的上星剧。
然后手一抖,又摁到了许河山带女人回来那天的那个小白花玛丽苏剧。女主和男主此时正背女二挑拨离间,俗套的剧情。
她喝了口牛奶,听见易玲问她。
“河山最近怎幺样啊。”
陈赴喝牛奶的动作顿了顿,干脆把电视声音调大装作没听到。易玲听到明显调大了的声音,也没有说什幺。
手机响了,陈赴回房间取手机。
“京京!你回来了?”陈赴把手机拿远了一点,摁小了音量键。“汀汀,你干嘛。”
宋雨汀笑着专门把手机拿到嘴边,对着音口喊,“你回来都不告诉我,还是我看你朋友圈才知道的。”陈赴哎呀了一声,又听宋雨汀想起了什幺,“你要不要去接陈苔?”
陈赴嗯了一声,那边又笑。
“巧啦,我也要去接杏子。”
易玲看陈赴趴在桌子上跟谁说这话就随口问了一声谁,“雨汀。”陈赴又想到什幺问那头的人,“咦,杏子不是上大学了吗,你上哪接去呀。”
“清明扫墓啊,我爸老早就在家庭群里发了,所以基本上大家都回来了。”
陈赴哦了一声,那也有点兴师动众,连宋杏子这种跟宋雨汀其实血缘关系不是很大的,都要追溯到祖父那辈的都回来了。
*
陈赴和宋雨汀约好了到超市买点东西,陈赴到的时候宋雨汀还没来。清明时节雨纷纷,从上个礼拜开始全国各地就一直在下雨,雨也不大,就是那种不用撑伞也可以在街上慢慢逛的程度。
不过有点冷,陈赴打了个喷嚏。她环绕了一圈,看到有一家奶吧。
陈赴要了杯热黄桃口味的奶昔开始慢慢等,她拽了拽卫衣帽子把头包住。x城比北京稍微暖和一点,如果还在北京,这个时候毛衣还没有完全脱下来。
正胡乱想着,看到有个身影晃过去了,陈赴以为是宋雨汀来了,又觉得好像是个男人影子。“京京!”陈赴回过头来,宋雨汀在门口和她打招呼。
宋雨汀一年多没见陈赴,感觉她又瘦了。“京京,你也不多吃点。”陈赴笑着说知道了,忽然又想到什幺住了口。宋雨汀奇怪地瞅了眼陈赴,又笑嘻嘻地问,“京京,你家许河山没跟你一块来啊。”
陈赴回过头笑,“他来干什幺,他也有工作啊。”
宋雨汀拉了陈赴往出走,一路上叨叨着最近的一些事情。两人去超市转了转,买了点菜肉什幺的,陈赴念着雨汀喜欢吃凤爪,又从架子上摸了两袋,顺手拿了几袋零食饮料。
“京京今天住我家吧!”陈赴不语,“哎呀就住一晚上,你都好长时间没回来了……”她想着住别人家总太麻烦了,而且这几天碰上清明这日子也不太好。
“你想什幺呢,我在市里买了房子,从县里高速出去二十分钟就到了。”
陈赴无奈,“成吧。”
学校门口都是来接学生的家长们,因为人太多,还调动了附近的一个交警队。陈赴靠在车门上玩着手机,朋友圈往下翻着翻着刷到了许河山转发的一条公司公众号。
“期待我们的合作。”
陈赴嗤了一声,平时也没见许河山管过啥,一到捞好处的时候就把许河山叫上了。她又觉得自己有些神经质,都离婚的还跟个怨妇一样在背后这样乱嚼别人的舌根子。
“因而有怨弥漫。”
陈赴脑子里蹦出了这幺一句话。
“姐!姐!”陈苔看到陈赴了,挥着手往这边走来。陈赴过去拉过陈苔行李箱,“回家。”陈苔点点头,转过身跟后面一个男孩挥挥手示意再见,“易和庭记得回去给我发作业单!”
陈赴瞅了两眼,个子挺高,长得眉清目秀的。“你男朋友?”“我哪有,我不早恋好不好。”陈赴又哦了一声,“心思要多放在学习上。”
陈苔念叨着知道了知道了,她姐什幺时候这幺爱说教了。想罢笑嘻嘻地搂了陈赴的腰,“姐夫没回来吗。”陈赴转过身,突然觉得好没意思,一个两个都提许河山。
最怕山雨欲来风满楼,陈苔看着她姐神情恍惚,试着叫了一下。
“姐。”
陈赴嗯了一下,“我跟你姐夫离婚了,以后就不用叫姐夫了。”
陈苔愣了一下,有点无措。“爸妈知道吗。”陈赴摇了摇头,“准确来说,你是除了我俩第一个知道的。”
陈赴把行李放到了后备箱后开了车门,陈苔顺势坐进去。“我是该说我荣幸吗。”陈苔小声嘟囔了一句,她姐不置可否。
“雨汀姐也不知道吗?那你打算什幺时候给爸妈说?为什幺好好的就离婚了啊,姐夫之前不是那幺爱你。”
陈赴不知道要先回答哪一句,只好一个个回过去。“不知道,没想好,哪里有为什幺。”末了又说了句,
“他爱不爱我你怎幺知道。”
然后启动引擎,车缓缓驶离。
车上音响放的是Sophie Rose的歌,歌里反复唱着“Cause we\'re two young lovers.”陈赴知道后半句,因为我们爱得太过深沉,我们爱的难舍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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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河山今天和哥几个约了饭局,趁天黑前去了趟公司。他爷爷这几年身体一年不如一年,几个亲戚对家产的事一直虎视眈眈。但和别的人家也不同,他爸搞政的,也没有要的意思,那几个亲戚一直把许河山当作一个公子哥养。
但是所谓养虎为患啊。
许河山看他叔叔那边最近动作不小,也比平常更上心了,只是平时还得花天酒地的做做样子。手机振动,许河山看了一眼把电话挂灭,示意场子里的人继续玩,又是一半个小时。
出来的时候已经天黑了,顺手摸了根烟来抽。他走出公司,看到了路灯下站着一个女人。
他恍惚了。
他甚至一度以为那是陈赴,他想开口笑问她怎幺来找他了。背影像极了,和陈赴之前相近的驼色大衣。但可惜不是。
翁琪在路灯下找了个很衬人的光线,从许河山那个视角看恰好是朦胧美。她恰了个好时机,在感觉到后面有人过来的时候转过来。
没想到不是许河山。
“小姐,您好您在这里有什幺事吗。”
她看到许河山在不远处,眼里有淡淡的笑意,是嘲弄的。她感觉自己被冒犯了一下。
翁琪撩过一缕头发,指了指许河山。“我找他。”
许河山饶是也不放过一般,对着周助来了句,“谁啊,不认识。”周齐心里跟日了狗一样明知这是许河山最近的情人,但是还得看着许河山眼色行事。
周齐也摸不准许河山对翁琪的态度,情人吗,好像也不是啊,毕竟许河山已经离婚了。女朋友吗,更不算了。
应该只是一夜情吧,但是架不住姑娘天天抽了空就来找。翁琪眼眶里有了微微红,她也不顾面子了,向许河山走近。
烟雾缭绕,熏疼了她的眼睛。
许河山又不管这些,对着翁琪吐了口烟圈。“找我干嘛。”
翁琪说,我想你了。
许河山置若罔闻,他笑。“我们是什幺关系呢?”翁琪没上他的道,她只是一厢情愿。
电话那边又催了,许河山应付了两句打算现在过去,喊了周齐过来开车。车还没来,翁琪鼓起勇气说了句,“许河山,你没有心。”
许河山点点头。
翁琪叹了口气,“你还不懂礼貌。”
这句话有点过了,饶是周齐也这幺想。许河山想到之前他对着陈赴抽烟,陈赴还琢磨两下,然后附在他耳边,“对人吸烟是不礼貌的。”
许河山才晃过来当初在饭桌上带了翁琪走,因为翁琪身上多多少少有了陈赴影子。他对陈赴什幺意思,他也不知道。对翁琪当初也只是抱着玩一玩的概念,一同之前那些莺莺燕燕一样。
不过翁琪算是长的了,跟了许河山一个月了,照平常一周的温存都撑不过。
翁琪看着许河山没有说话,以为他恼了,也自知自己没有资格指示这些。“河山,我…我不是那个意思啊。”
周齐扶额,许河山是那种吃软的人吗,这就矫情上了。未料许河山点点头,“是我不对。”翁琪错愕擡头,然后眉情目转笑,挽过许河山的臂。许河山没有推开,顺着她的方向往车那边走。
果然只闻新人笑,谁闻旧人哭,周齐想。“和陈赴才离婚这就坠入爱河了。”周齐没有说话,冲着反方向去停车场开车。
“那我们今天去吃饭吧。”翁琪带了小雀跃,自恃有了资本。
许河山看着翁琪低着的头,鼻子很挺,但是也不像做的,陈赴也有这样的一个鼻子。
又错了,陈赴鼻尖上有一点小痣。
想着,他松开了翁琪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