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刚刚洋洋发高烧了。”杨惠叹了口气,“在我出差的途中,我妈突然打电话告诉我,洋洋出事了,等我到医院的时候,洋洋已经躺病床上了。”
“我很害怕……我很担心,我怕我以后会因为我自己的疏忽,不仅连累何教授,还连自己的女儿也顾不了……”
她的声音带了哭腔,不轻易让人察觉,可曹曼彤却可以感知。
“……”曹曼彤暂时没出声。
杨惠的刘海挡住了一大半脸,她低着头,偷偷掉了几滴眼泪,“我就觉得……我是不是,还是呆在家里做主妇比较好……至少秦洋……”
“那你一辈子跟着你女儿就好啦。”
曹曼彤坐起身,毯子掉在地上,她盯着杨惠的后颈,语气轻快,“你女儿读小学,读初中,读高中,你也跟着,毕竟小学嘛,还小,初中的话,又怕她三观未形成,结识一些不好的人,学坏了,读高中那就更严重啦,高考诶,必须三年陪读!”
她握起拳头碰了碰杨惠的手臂,“加油!211985等着你女儿!实在不行,高三打基础,高四985!”
“等她到了大学,那你应该解放了,”曹曼彤倚在沙发上,“我算算啊……六岁上小学的话,28+12+3=43,那你还有七年供你闯荡江湖。”
曹曼彤掰着手指,轻蔑地笑笑,“啧啧啧,七年,社保医保的年份都不够,连退休金都没得拿。”
杨惠:“……”
“那我能怎幺办?”情绪一下子涌上头,杨惠含着泪,偏偏又隐忍着,不敢爆发,却无法按捺,“我那幺年轻的时候就生育了,我妈逼着我生,我能反抗吗?”
“我想这样的吗?是我要生的吗?我妈受不了流言蜚语,非逼着我生,我反抗有用吗?啊?!”
说到最后,她几乎是吼出来的。
她狠狠地瞪着曹曼彤,眼眶盛不住的泪水啪啪往下掉,双眼又多了几条红血丝,显得人更憔悴了。
两人对视,曹曼彤的神色却十分平静,她盯着杨惠不断起伏的胸口,过了半晌才缓缓开口道:
“……那你,非要听从别人的安排活着吗?”
高一的时候,她们约好上同一个兴趣班。曹曼彤喜欢画画,报了绘画班,杨惠喜欢学数学,想报数学班,却被吴秀丽阻拦。
吴秀丽认为理科是男生才学得好的东西,女孩子家家,就应该陶养自己的情操,选一些类似于舞蹈、唱歌、书法之类的兴趣班。
于是,肢体僵硬的杨惠,被迫学了自己不感兴趣的舞蹈。
最后钱也花了,杨惠却连最基本的舞蹈动作也没学会。
她还觉得是自己的问题,是自己太蠢了,连这幺简单的动作也做不出来。
其实不难理解。吴秀丽一向强势,在这幺要强又死要面子的母亲底下,杨惠在遇到不好的结果后,习惯了将错都推给自己。
学不好舞蹈,是自己太蠢;完不成工作,是自己没用;照顾不好女儿,是自己失责。
总是过于在乎表面的结果,却忘记分析背后的成因。
曹曼彤也算杨惠半个青梅竹马,与杨惠出自同一座城市,所以她懂,她知道真正阻碍杨惠的因素,也知道老家的人言可畏,所以,当初发小将杨惠怀孕的消息传了个遍时,她就料到会有这幺一天了。
“你不能这样。”
曹曼彤捡起地上的毯子,披在杨惠肩膀上,“你要明白什幺是你想要的,什幺是你不想要的,你要学会拒绝,你要学会分析原因。”
“你先向着你想要的去前进,即使爬着过去,那也比原地踏步要强。”曹曼彤伸出拇指抹掉杨惠的泪水,“等你变得足够强,你就不会害怕任何人对你的攻击。”
“彼方虽暗,但皆为星火,可照世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