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初五,逢雨收谷。在这个多雨的节气,萧条的北夏国终于迎来了举国欢庆的日子。这一天,也是苻昭情人生中最特别的一天。她要离开生活了十六年的北夏,西渡齐国。离国的这一天,便是她的成婚日,嫁给一个只有几面之缘的男人。
街边锣鼓喧天,破天荒地热闹起来,些许冲散了这个国家战败的气息。送亲队伍有一里之长,却也是形形色色的,有拿鼓的,绑花锣的,闹腾腾地敲着,快要把这漫天细雨敲散;队伍中间便是一辆喜庆的轿子,不紧不慢地走着,前后都有红人儿扛起木箱跟着,重得走不快似的。不顾路过了哪家,路边都有人都早早候着,巴不得亲眼见上这位新娘子才好。轿子里的女子是北夏的恩人,更是他们的恩人,不论是将军还是郡主,她都做了很多。作北夏之将军,拿刀骑马,奔赴沙场;作弱国之郡主,今日和亲于齐国,换来五十年安稳。北夏百姓打心底地为这位女将军高兴,都想把最好的花朵和祝福献给这位新娘。
举国的热情并没有感染到这位新娘,顾不得这些热情,却带些冷漠,只管坐在轿子里,好似结婚的也不是她。
“没什幺可高兴的。”她静静地想,“不过是当作战利品罢了。”
对于一个豆蔻少女来说,这的确是一件天大的好事,没有哪一个女子不想嫁给齐国的高皇子;可对于一位常年出征的将军来说,这是一件莫大的羞辱。身为巾帼将军,败于齐国,却要屈于齐国皇子身下苟活。这份羞辱也只能沉沉当作压箱底的,最好只能她一个人感受到,除了那个人。
亲手把她送给高琮的那个人,他是最能感受到的。
午时一刻,多吉多利,按鲜卑族传统,新郎官是要把娘子背下矫的。苻昭情不用拉开那红色轿帘,也知道高琮早早地在外候着了,如同等着进献的贡品一般。
“小姐,该下轿了,爷在外边呢。”侍女小铃儿低声提醒道。
苻昭情这才回过神来,深吸一口气,拉开面前的轿帘,愣了一下。
高琮与平日甲胄着身不同,却也是仔细好好打扮了一番,紫底红衫的鲜卑族服饰在他身上一点也不夸张,高高的长发在脑后束着,嘴角微扬,笑意露在脸上,明亮的眼眸打量着身前掀开轿帘的红衣女子,虽是在连绵细雨下,比以往战场上的他显得更有精神。
他可真是会嘲笑人。苻昭情心想。
伏在新郎官的背上,向齐国的迎亲队伍走去。这比她想象中的有力,即便是背上她这样高挑的女人,高琮也稳稳的走着。
上了齐国的轿子,两人并排坐着。喜轿里只有他们两个人,静的只能听见雨声。不用正眼去看,苻昭情就能感受到左侧炙热的目光,过了许久,只听到那人说:
“高夫人,别来无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