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花迷镜

所有的一切都很好。

是的,所有被云逸安排给蓝竺的事情-书写黑板报,字画教师节这两件,都完成地非常优秀。甚至说超额,也不为过。

大个子之所以那幺强调这回黑板报的重要性是因为,还没开学的时候就接到老师的电话…说什幺这回的教师节又刚好是学校的三十周年上头很有可能会莅临指导,所以一定要督促同学们好好准备。

事实确实如此了。

以及刚好人家发话既然秋季刚刚开学的话何不就从高一那一拨里挑一个出来瞅瞅、不如就选开头好听的一班吧!

高一1班是蓝竺的班。

那这一切不就巧了幺。

“哦哟,这写的字啊,很漂亮嘛!你们看看这个弯钩,气势真足啊,是不是?”

“是是是,我们班蓝竺写的,从小就得了好多书法大奖,今天还送了两副字感谢学校栽培呢。等会儿您还可以去咱们的办公楼看看。蓝竺,过来过来给祝老师讲讲你这老师的老字是怎幺写的那幺漂亮的啊?”

……

彼时正在课堂上凑合着英语老师那奇奇怪怪的英语单词发音的蓝竺,在听到后头那一堆弯弯绕绕的话的时候,真想把心里头那些不吐不快要是憋着真地能成慢性毒药的想法给说出来:

第一,这不是送的,这是你们跟我强要的,我他妈可没巴巴地凑到跟前自告奋勇地说我想写呢!跟我姥爷答应那算怎幺一回事儿啊?!又不是他写!

第二,感谢学校栽培。我都不知道是怎幺能说出来这种话的,就离谱儿!这从开学到现在不过区区十天吧?哪里来的栽培之说!

但其实…是吧,学校的这种东西,或者说其实不止与在这只有一千多人的地方的东西,可以理解。

因而就很容易推敲得出,接下来的各种操作了。

所有有点儿头脸的人站成一排先拍了几张照,而后又是什幺什幺同级的又拍了几张。最后,这和最先拍的那几张同样意思的照片来了-还是一样的站位,只不过中间夹进了蓝竺。

写得一手好字的孩子就像一个大门,一手拿一幅字的样子活脱一对联,就差脑门挂着以后仕途必定光辉璀璨的横批。

咖嚓快门一响,心中虽然无语但还是得面带微笑的蓝竺,就这幺被定格在那个依然燥热的晚夏。

那拍了照了的话,自然是要展示的了-学校公众号一发表,好家伙反响还不错。就比如说云逸下午放学出校门时已经有好多次听到那些初中的小妹妹,就指着那张照片里的蓝竺和爸爸妈妈讲以后我要来沪德读书,这哥哥好帅啊。

……

这、行吧,帅帅帅,那不就因为帅幺,学校又趁热打铁的进行什幺同龄采访。大个子看着那一班班主任给他的,那时候正巧拍下来人家站在凳子上忙着写上头那行字的照片,嘴角不禁扬起且程度无法控制…黄昏的橙粉色阳光那幺照射在坐落于雪白皮肤上的娇俏五官,是谁见了都要说一句我的妈呀有病吧长那幺好看干嘛死人了的啊的光景。

云逸笑着笑着就把目光转向黑板上的字:真的是好漂亮,洒脱飘逸的同时居然一点儿都不杂乱,似乎隐隐约约有两条线在蓝竺写的字身上架着才能让其自带风骨却又甚是平稳。

不过这一切加起来还是差了那幺一点儿意思,云逸念到,他回想着自己那时在巷子里见到的轮廓光影-人间绝色,四月之天。

在柔也不是,闪也不算的光线造就出来的氤氲美妙下的雾气美人,着实使他着迷沉醉想要一探究竟了……那个人到底是怎幺样的一个人呢,如果那天他戴了眼镜儿的话,到底是怎幺样的一个人呢?

当然,以上只是在外貌方面上的发言,而其他的,那两个人身上同样相通的地方,该是脾气都差得可以,太差了,能在拥有此等外貌的前提下还能拉低总体印象的减分。以至于云逸怎幺都想不出以前蓝竺碰到和自己意见持相左的人的话是怎幺过来的…这不因为巡查之前打算再大扫除一次,干净一点儿看着幺。人不干,说什幺没必要整得跟多大事儿一样,而且也太假了吧一副没有学习气息的样子。

然后他俩又不愉快了,就在会议室隔着中间好几个人的这那说着,且中间蓝某人还颇有一副舌战群儒的阵仗……问为什幺不是一直呢,他那嘴巴一张眼睛一瞟的,这般少爷发难模样,人家也就是和他有个来回就够了。

最后依旧是张扬学弟与沉稳学长的战场。

但其实也没有那幺夸张,过去了也就是几分钟而已,以云逸的胜利作为标志。

可不幺,蓝竺本来也没想赢,或者说他其实算不上多幺有所谓,以及他也都懂。只是刚刚好不爽而已,想和人吵架-自是只能由自己发起,反过来的话,怎幺可能就这幺算了。

总而言之,上头提的那采访才算是真地在学生之中炸开锅呢。不仅给安了什幺校草这种俗气的不要不要的名头在蓝竺身上,还私下里传得人家背景神乎其神比如妈妈是国外教学的教授,爸爸是包邮地区的高官二代做大生意特有钱的这种俩都没对上的这些。以及最后还评,沪德这些年终于摆脱在市中心学区里学生都是又丑又穷的阴影了。

……

这给最近日常进出校门,用手稍微挡着点儿脸以防自己尴尬的蓝竺弄得更是无语了…他本来就觉得学校把那公众号的教师节文章打印出来摆在门口就没数儿、就瞧着一大堆人围在那里看的时候脸红的人都要晕倒-群里甚至还有各种什幺光荣啊长脸的祝福……好在仍有一些知道情况的就随便调侃了几下。现在搞这幺一出所谓的背调,他看着都他妈想笑。

这帮人懂什幺?和什幺什幺局长书记拍照有什幺好光荣的?

和比自己家里面人最少最少都是平级的人拍照,有什幺好长脸的?

“喂,是我家竺儿接的电话吗?开不开心?”

“废话,不是我还是谁啊姥爷。不过开心,感觉还行吧,就是有点儿没话说。”

“啊?怎幺啦?这不风光吗?你就说你找的那学校里面的人,这辈子都没知道什幺处长的吧?当然我不是贬低啊,就光陈述事实了。不是,难道没去你的班吗?不可能啊,我见小祝给我发来的照片挺好的啊,你看你这站中间的多好看。”这老爷子边推着眼镜儿,边眯眼远瞧着那备注为小祝的给自己发来的照片儿-里头的宝贝儿外孙确实惯来的众星捧月光彩夺目,“他还和我说下个月来咱家好好看看你以前的作品呢。”

“那我要的不是这种风光啊!您就说我什幺时候要出自己不主动的这种风头了?您也真是的…还有那些什幺都不知道的人,居然以为我攀高枝了!我靠!气谁呢!侮辱谁呢!”

诶呦我的妈,最后那小声音提地跟什幺似的,老爷子禁不住爆笑出声,“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行,姥爷错了,姥爷第一次做这种事儿不懂,你知道的,这边近一些亲一些都有人打点,我还是怕你在上海受欺负呢。那姥爷以后保准先问过你再应允事儿好吧,哈哈哈哈哈哈亲娘啊。不过也没事儿,他要的项目也不是什幺大项目,给他就给他了呗。啊呀不说这个了,你在上海待的怎幺样?跟北京比舒不舒心呀?真是在微信上跟你打招呼都什幺不告诉姥爷,小家伙真没礼貌。”

接着这宝贝儿就哼哼哈哈的嘟哝着嘴唇,无意识的撒娇说事儿去了。谁都疼他,包括以前这呼风唤雨出生于旧时代最讨厌不男不女的书记一把手,也就是其姥爷金为琮了。那种隔代的亲情定义成溺爱,都不过分-孩子家庭环境复杂,蓝母又很忙,他这个在女儿面前是父亲,在外孙面前是姥爷的肯定是要哪哪都操劳搭把手的不是。自然那孩子要就给嘛,又不是没有给不起,否则,他站那幺高干什幺。

因此蓝竺那吐槽言辞也无可厚非,毕竟要从那年颜色开始算的话,孩子已经是第四代了都。打小,就是中啊南啊,钓鱼那地界长大的,和他妈一样的环境,一样的受隔代亲的宠。就现在,还搁那旁边住着呢。

那如此这般,处长,也实在太普通了。

可一切的美好都戛然而止于国庆前的体检,对云逸来说,更甚。乱,也只能算是正常描述。

沪德,这个说普通也不普通的民办学校虽然很是抠门儿,比如夏天不到三十一二度就不给开空调不然发现就扣班级分的这种样子的操作是常有的事儿了。但,对于学生的这个健康问题啊,似乎就特别地关心,年年都要在国庆前体检。好像老师里的某些人亲戚就真在医院工作一样,奇怪。

那依照正常逻辑,最忙的高三学子肯定是第一批的了,然后顺着这幺排下去高二高一。那学生会呢又有向上表明向下传达的意思,这不,云逸一体检完,就到刚好这第二天量身高体重的医生生病了、没来了的地方帮忙了。

“你再站直一点儿,好,17…6.5,体重,嗯,到这边,多少来着…51kg……怎幺真这幺瘦啊?多吃点儿东西幺,何必呢,人啊,还是健康最好看了。好,下一个。”那先瞧身高,再看体重的样子还挺熟络呢,真是个医生似的。

时间就那幺过着,一直到临近中午了,高二的正巧全部量完了,大家其实可以提早去吃午饭了。诶,大个子偏不,他似乎尽心尽责地就是想多量一个是一个,然后不就出事儿了幺……

“高一1班在这边量!!”

蓝竺看着前面还要不到八个人就要点到自己的长线,嘴角有丁点儿抽抽了-诶你说这云逸也真是的,就非要赶着这个点量,有什幺必要啊。真烦了这个人,事儿特多老妈子一个。

不过…应该也没有关系的吧??不会有人看出来的吧我好点儿脱的话??

他这幺安慰着自己,用手指又轻又慢地碰着下巴以防继续抽抽。

嗯……这个味道,是那个家伙吧,有点儿香香的。

想着,云逸擡头,是那近乎能戳死人的大尖下巴了-其实还算有点儿圆润带着鹅蛋的风范,但跟别的人比,蓝竺的那个下巴呀就特别突出,显得整张脸已然算得上是瓜子型了。

“脱吧。”

……

怎幺回事儿?

云逸就看着那和自己差不多高的学弟,在脱下鞋站上体重秤以后,居然就比自己矮了。自己居然就能很轻松地看见人家的那个发旋儿了。

离得近的同学似乎也发现了这个小小异样。

大个子忍不住将自己的目光投向那被脱地好好的鞋子,然后像是突然想到什幺坏东西似的,摇了头轻轻抿了嘴角笑了一下。

但这就已经让漂亮孩子不舒服了-靠!!都说了下午再量我换鞋不就行了幺!!

当然,他不会真傻到就那幺喊出来,毕竟对方也没有声张…那就是没有人知道的意思咯,他何必不打自招。

“蓝竺,你别老弄这个杆子,我不好量。”

于是乎云逸就看着那原本该四平八稳放在蓝竺头上的尺子,现在就是因为身下人好似有妥瑞症停不下来抽搐一会儿高一会儿矮的样子,不断地起起伏伏。有点儿讨人嫌了啊。

“啊?量身高不是要站直点儿吗?那我不就找个好位置给你量吗?”他说这话时身子仍然在动,连带着处于身后那年纪比他还大的体重秤发出老难听老难听的声音,“啊,好了好了,来量吧来量吧,肚子饿着呢。”

……

那像当兵似的、挺胸收腹擡头,人紧紧贴着背后杆子的模样是怎幺一回事儿?

云逸真受不了人那一副磨磨唧唧的样儿了,哪怕其眼睛朝前一副发着钻石光的好看…他堪称辣手摧花的气势先是直接手掌挤过那背贴杆的缝隙将人往前推,而后另一只手就拿着那横杆死死地压在人那拥有茂密头发的头顶上好像不插进去搅得那脑浆一片散就不痛快,“这样量,才是对的,知道吗?放松一点儿直着量,别绷的像是给死虾做脊椎手术似的。还有啊,你这头发怎幺好像又过了一指呢,就不能弄点儿大动作吗?这周末记得去剪啊。”

“诶,别!我不!丑死了!你别这幺压着我云逸!疼!疼!!真地疼!妈的!”

“那是因为你一直在动,停不下来。不然我不会…啊……嘶……”

“都说了别他妈这幺压着我!操!”

一切都发生的堪称极速,转眼,那拥有庞大身躯的壮硕学长就倒地下去了,可那塑料框架却没和鼻子待在一起,乍一看竟不知已飞哪儿去……这是各方人群都安分不动守着自己家园的瞬间,只有声音,才是彼此交换信息的媒介,但也实在微小。

一秒,两秒,三秒,四…微风一吹,事情的震惊终于被有所接受,一班的其中一位女生跑了出来在那询问着大个子此时感受如何,以及不要再用脏脏的手去揉眼睛了。

那人哪能理她啊,粗壮的手臂一直在往外推,云逸现在只想让别人离他远点儿-一是本来就不舒服,晕头转向的脑袋里全是迷幻的景色,二是……他现在一定很丢人对不对?还尤其是在蓝竺面前……不,不行,忍一下,不准……

但终究被那女孩子发现了脸上的挂彩……细小碎片划过皮肤留下血色的痕迹,连带着内眼角的眼白处都弥漫出一股红……太吓人了,太吓人了……

女生随即心中火起,“蓝竺!你干什幺啊你!”

这说得,旁边的学生会主席又抖了一下。

被点到名的男生从那教训着不顺自己心意的愉悦中回过神来了,那俯视着的嘲讽目光转而就投向了和他大呼小叫逆着他意思的女孩儿身上去,“怎幺?谁叫他惹我的?他活该啊。你是瞎了没看见?况且这又和你有什幺关系啊?我打的又不是你,难道你也想来试试?四眼妹?”而后他像想到什幺有趣儿的事情似的,唇边的笑容开始肆意露出可爱甜美的梨涡,英挺的眉单边做起了挑水运动,“啊,不对,错了,和你有关系的吧?你是不是喜欢他啊?啊?两个四眼丑八怪在一起,绝配了。”

……

嗯哼,嗯哼,话不可以这幺讲哦,嘴巴不可以这幺这幺毒哦。

操他妈他现在气死了哪能想得到这些。娘的最烦别人碰头了,也就是在学校,不然就丫那第一下拿横尺死按在他头上的架势,他可不得一脚就过去。寻死玩意儿。

甩那家伙一肘,已经算是非常可以了,还想要怎幺样?!

况且明明是云逸做错了那个女的还敢这幺和自己说话帮着他!欠吧!

总之理所应当的,蓝竺外貌这层的厚实滤镜尤其对异性来说、就被这幺捅破了,这讲出来的话确实过分到离谱儿。

“神经病吧你!!”

女孩儿发誓,从今往后只要她再幻想一次蓝竺壁咚她,他俩是秘密情侣的话,她就是全天底下最贱最贱的贱货!!出门被车撞死都不算活该!!

可实在是气到了还是怎幺着,想扶着大个子起来去医务室的自己倒摔倒了……“你们干嘛啊!!过来几个人帮帮忙啊!!”

社会何其冷漠,非得是要大吼大叫了,全校的人都开始往这边跑才行。

当然还是要远离蓝竺的,这人是个疯子,有钱人都是疯子。

疯在何处?突出且又随意的破坏规则吗?

少爷才不管别人怎幺想他,凡事以自己喜恶为先的家伙,在冷漠却又带着几丝莫名的不忍瞧着云逸与自己相反方向的背影逐渐模糊后,就迎着所有人的视线穿上鞋了,临了之前还要再骂一句,“他妈的看戏没看够啊?”

只要最后结果是别人惧他怕他认为他不好欺负,那就可以了-现在这个时代,好人是要吃亏的,他作为蓝竺,不可以,不能够。

好奇怪,厕所里传来断断续续的流水声,好像是发生了这种地方最不能容忍的事之停水了一样。

可是不对啊,这不才有别人从隔间里冲完水出来吗??

……

那是云逸,他在冲洗着自己已然可以说是废了的眼镜儿,只不过从小养成的节水习惯使他那眼睛一疼洗不了的时候就要关掉水龙头-左边的战况最为惨烈,不仅镜片几乎全碎就留有一小部分卡在那里随手一摸就能彻底说拜拜的树脂。那个镜腿啊,全部变形的就好像小时候街边卖的那种能随意变化形状的铁丝玩具。右边的也就尚可,其中的一颗螺丝好像还跑掉了,特别地松。而且,镜腿也略有变形。

“啊呀亲娘呀,你们这帮小人哪个搞得啦?这眼睛出血的噶严重,快点儿送医院啊还来校医室干嘛!!”

“嗯……你这孩子,运气还挺好的,虽然看着挺可怕但只是眼结膜下出血,回去两个礼拜这样眼睛就会自己好了,其间也可以敷敷热的东西促进吸收。但还是要注意一下这段时间的用眼卫生和习惯,嗯?以后的眼镜儿也找个质量好点儿的吧,别一下突然爆了多吓人。”

……

最后这一句他保证不了,只能问蓝zhu…啊,想到等会儿还要去和老师什幺的说明情况,以及要和那个谁见面因为人家被强制道歉的云逸就觉得心烦,以及头痛。

难受到想哭。

确实,在从隔间出来清洗眼镜儿之前,他是有那幺个想法的,一个人就坐在马桶上想着干嘛蓝竺说话做事那幺过分……他不知道我对他有…………

亲一点儿,近一点儿怎幺了?!那幺小小一步有什幺要紧!那幺在意干嘛!!

才不管他对人存有什幺其他的念想,人可是对他有深仇大恨呢。那凶狠如野兽、似要把他生吞活剥的眼神,好像漂漂亮亮招喜欢惹疼爱的学弟突然撕碎了外表人皮的变化,从里头钻出来一身白衣的恶鬼,就瞪着那双充了血即将要爆开的眼睛,张着那张扔挂有人皮在牙尖上的血盆大口向自己袭来。那绿色的怪物手肘如何敲碎镜片致使于碎渣飞向自己的瞬间,所有的碎片都在反映着恶鬼何等残暴的模样似万花筒般的包围住自己。

随即一阵红色,什幺都看不见了。

难为一个被……好感的人那幺动手又那幺侮辱的17岁男生现在就咬着嘴唇,强逼着自己不掉眼泪了,他用掌心按压着自己眼周的模样,可怜到家了。

真是长这幺大了,没遇见过这种事故……册那,傻子才会喜欢那种凶巴巴的人呢!好看会做事儿有什幺了不起!什幺东西啊都是!!

想是这幺想,但还是要去的,就像他现在清洗这副破眼镜儿一样,万一还是哪天要用着呢?毕竟他还是脑子有点儿乱乱的,不知道要怎幺和妈妈要钱买眼镜的事儿……

最后一块儿不知道什幺东西粘在上面的终于被云逸给洗掉了,他边拿衣服擦着眼镜边甩着手上的水走了出去…然后就没想到,人生最倒霉的事儿就发生在了今天…真是糟糕透了:

似乎是与巷子差不多的时间段,日头特别毒辣地照在走廊。而云逸也是似乎有着差不多的心境,热热的阳光好像在他身上安了个追踪器,他走哪儿凉的吧,那凉的不过一秒就全是金黄色的光。又巧了这时候还不到下午上课的点儿,道里全是人嘻嘻哈哈吵吵闹闹的架势弄得他是真地有点儿躁。更别提啥阴的地方都没有来照顾照顾他,他更躁了。

所以说差不多个屁呀!他可不舒服死了!

别说话别说话别说话……

大个子真没想到自己才活到现在,居然就能见着两次奇景,那炙热明亮的阳光就似最上好的丝绸慢慢滑落于那个男生的如玉的脸上。他就如此慵懒地靠在栏杆那儿,然后用手撑在下巴发出爽朗的笑声。

一切都宛如艺术品般的精致美丽,时间静止了。

不过这次,我被允许走动了。我可以看看,他,到底是什幺样子的了。

他心脏怦怦跳地厉害,在这幺安静的环境下很是大声,甚至可以说是吵闹了。

可随着云逸脚步的移动,他发现事情好像有点儿不对劲儿了-先不提周围各人的封印开始慢慢松动,他怎幺觉得这地方那幺那幺像是高一的教学楼呢??而且还特别是在这个地方,一、一班??因为他看到上午照顾了他的学妹了,女孩子似乎也惊讶于他为何会出现在此。

别介吧,不可能吧,这、

别别别,不行不行,我不要,别…

可一切都太晚了。

你要的,你要的,你不是早清楚、有那幺些个感觉是他了幺?就说这世界上有谁能像他一样的耀眼的都要将别人刺伤了。

时间从停滞破碎,或者说再度回复到正常,那眼睛里包含星月,嘴唇上点缀樱花美得就像画的少年就转过头来对自己笑了。小小的梨涡里头全都是香香甜甜的糯米酒。

他是那幺地漂亮,以至于云逸好像什幺都忘记了,只想走上前去好好触碰着这张如夏花般灿烂至不像话、不真实的脸。

是,是他……但我不要他,他太坏了我不要他,让他走!!

走!!

好啊,太好了,我就知道是他,就只是他,只有他……啊……好开心好开心好开心……要疯掉了我……好想要他啊……

时间回复地太正常,什幺都不再安静,他的心跳也被嘈杂的人声盖过。

“诶,你来啦,今天上午的事儿我想跟你道个qian…………诶!!云逸!!”

蓝竺不知道这学长发了什幺疯癫,怎幺就在他拉着那手想着还是得先在这儿说声抱歉的时候,那家伙突然就跑掉了!一溜烟似的那幺快,好像真是鬼一样赶着去投胎呢,我靠!!

知不知道这让我很丢脸啊!!

……

用手肘把人眼镜儿弄得稀碎的、完全没有这个年纪虽说不大但也是该的自制力的家伙似乎没有道理说出前面的那种话吧?

……

这是云逸迄今为止第一次的早退。

往常再怎幺如何的学生会主席以及同时兼任班长的大个子,总是在晚自习的时候会坐在讲台上看着下面的那一帮人的何种动作的。

可是今天他真地很不舒服,什幺地方感觉都很奇怪,尤其尤其是那个被那个人碰到的右手手腕…好热好热好热,他一路圈着那个地方跑着找老师请晚自习假最后上完下午的课的样子,贼像自杀割腕了似的。

他、好讨厌,不喜欢这样!!

可在倒霉糟糕以及不喜欢之下的,那种隐秘的欢愉……他碰了我?是与不是?真地看到我了吧?

这般矛盾的想法互相交杂发展,脾气算得上好好先生的云逸居然就躺在沙发上,用脚踹了踹那个早就成碎渣但是还有线连在一起的皮墩子。甚至一脚还不够,还得多踹几下那被当成那个人脸的大皮墩。

太乱了,烦死了。

……

稍稍冷静了些许,周身似乎又突然莫名其妙地回到那种针掉地上都听得见,轻声说话都是扰民的氛围。寂静得可怕。

不过本来就该如此,自己一个人住的地方能有什幺人味儿?

不是说独居必定悲惨,只是他对待生活的热情不足以支持他日常和学业兼顾,然后就凑合着凑合着就那幺过下去了。

有时候真是懒到饭都吃不上一口热乎的,不然就是有味道的菜肴也能下个肚,这还是自己对自己。尤其冬夏两天最讨厌,什幺都凉嗖嗖臭烘烘的,吃得人想吐反胃。

这样虐待自己的日子他有了七年,这其中厨艺见长,从煮面条都能糊锅到只要不是高标准严要求的菜基本都能一举拿下。只不过最后结局都没变多少,他想热就热,不想,发懒的话,就残羹剩饭好了。家里没人帮他。

那如今牛高马大的,奇迹昂。

哦哦,原来不是悲惨,是卖惨啊。

是啊,非要这幺说的话也行,怎幺?我父母连新年都可以不在的,还不允许我可怜了?

小时候还傻,总以为作为孩子考第一就好了,就能理所应当的得到宠爱。

可云逸到现在才发现,他和父母间的隔阂是他做错了事后的严厉惩罚。

彼此厌恶着相活。

嗯,看来他今日火气倒是也不小。

其实本来也没什幺的,这幺多个日日夜夜都过来了,只是今日和蓝竺的一切后牵扯出来的种种……比如就说他可是现在还清清楚楚地记得那个人和自己道完歉后,自己就被校长叫到校长室约谈。然后那个平日里德高望重的中年男人,现在就以一种十分不成器的嘴脸看着他。异常异常地,失望。

“云逸啊,不是我说你,你是怎幺搞得?是怎幺回事儿啊?什幺是特殊关注你不懂是吗?”男人先是摘下眼镜儿放在那花梨木的桌面上,随后便颇为无奈地将手掌穿插进自己头上那为数不多的独苗里。

“……”

“你知不知道蓝竺他们家是干什幺的啊?你知不知道他爸爸是谁?你知不知道他妈妈是谁?你知不知道他爷爷奶奶外公外婆的谁?啊?”随后那代表着沉稳从容的眼镜儿又被放到了那出了挺多油的鼻梁之上,而从那树脂透出的也是似平常那般的冷漠严肃了。

“我怎幺知道他们家是干什幺的以及谁是谁?我又不是公安局的。而且他又没怎幺样,现在脑袋被包的像个印度人的是我,不是他。总不能因为我爸我妈少来学校的原因就这幺欺负人吧?”

惯来隐忍做事的学生会主席此番话一出,真是塞得对面哑口无言,颇有那幺些个“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的架势了。

昂,可等后面对方回过神来说你这孩子怎幺讲话什幺态度时,云逸又缄默不言了。

那父母这般放养,再结合起平常考试只要不是第一就要从一放学被念到进家门口的那种让人劳累十分的压迫,不好意思了,他今天就是要怨天尤人了。父母至蓝竺,今天谁都逃不过。

为什幺我父母那幺穷?为什幺校长那幺那幺恶心?为什幺蓝竺那幺那幺那幺讨人厌?

大个子的鼻子开始酸起来了,他紧紧攥着自己的拳头以压抑住自己那难以停止的眼睛出水的怪事儿……

啊……眼睛又开始疼了……嘶……啊…………

眼睛……

他突地想到……

那个似是在梦中的人,慢慢慢慢地与那个拿着烟头烫人脑袋的影子,一脚飞起可乐瓶作践环卫校工劳动成果的影子,被自己叫起回答撇着嘴角的影子,站在椅子上认认真真写着粉笔字的影子,对着自己的眼神如何凶残狠厉似要把自己给吃了的影子,再有最后这个笑起来明媚的时间都会为他驻足停留的影子,全部全部顺着光晕融合在了一起就成了……

他的心脏也不知怎幺回事儿,居然随着各种影子重合在一起时越跳越快,一直到最后就…

怦!!

云逸的眼睛也一下刺痛地厉害,好像是…一大堆一大堆的虫子从他那如血窟窿的左眼里涌出来了。

他趴在那里叫得甚是可怜,似乎是血一样滚烫热辣的液体就从他那左眼抑制不住的流了出来到沙发、到地下,不过却是笑了的,像得到什幺宽恕一样。

Today    isn,t    my    day.

瘫在椅子上如煎饼似的蓝竺这般想到。

是的啊,不提早上的事儿了。他下午一放学,就被刘利和姥爷两方夹击的在那说了几嘴,以及被告知晚上妈妈要打来电话问问他到底是怎幺一回事儿。然后刚才就在路上,又是被刘利一路担心地问着怎幺会在学校里头揍人呢,是不是受了什幺欺负没讲的这些……妈的这种监视下的任何风吹草动,好烦啊,饶是他从小就是这幺过来的。

他真地说了很多遍了没什幺要紧的大事儿,这、突然一大声的吼弄得人家是到现在看都不敢看他,畏畏缩缩的。

以及才结束的和妈妈长达四十分钟的语音通话…本来人还以为是怎幺怎幺着了,最后听他这幺一说原来就是这样那样,边气死边没有话说。

当然最后还是随便划了点钱给他讲着去好好给人家赔礼道歉,丢脸死了宝宝一点儿都不乖。

其实本来蓝母是不想划的,让蓝竺长点儿教训的。但耐不住儿子在电话这边撒娇,什幺看望人家送礼以后他自己的零花钱就不够了,什幺什幺也知道什幺什幺东西贵的这种不外乎就是抠门儿、不想从自己口袋里出钱免得委屈的说辞。

那毕竟是从自己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再如何,都是心疼的。而至于别人的什幺同学,尤其是蓝竺这回挑地这个学校里面的同学,蓝母觉得,没什幺很大的必要多作交流以及了解。自然,还是不能排除山鸡变凤凰的这种可能性。

可蓝竺现在依然不是很开心。

他也不清楚自己到底怎幺了,以前那能让他觉得愉悦的欺压他人至哀嚎求饶的行为,一搬到云逸身上,就好像不是那幺回事儿了。现在回想起来,他就觉得自己心里一下有放了几斤秤砣的沉重-不是那幺地难以忍受,但就是不甚舒服。

因为他知道,云逸其实是个好人的,而且还不是那种一般般的好人。

就像那种,他去过妈妈的公司,见着很多个十分努力认真工作的似小螺丝的人去给办公室的经理交报告,随后不是被大声怒骂就是被冷语批评的反正都贼没有面子脸上毫无血色的从那玻璃房里走出来。

每次一见这种场面,蓝竺都觉得不太友好,什幺事儿不能那什幺点儿来啊。虽然他知道自己日后也很有可能是这样,但是从第三方角度观看的话,真地不是很行得通的样子……

所以他同样想到那在学校工作地兢兢业业的云逸,他其实没有什幺必要这幺对人家的吧?何况人家真是一个挺对同学负责的好人,年龄还那幺小,尽管有点儿事儿逼就是了。

不,不是有点儿,是非常了属实,今儿个他必须得着重提一下。那家伙太太太太老妈子了,真是什幺都要管-在小卖部买东西的时候被提醒换个普通的钱包否则容易失窃,在开会结束的时候被提醒换个轻淡的香水否则太过招摇,甚至两个人在一起上厕所洗完手的时候,壮学长都要跑出来提醒着擦手不要用那幺多纸,两张还不够吗?

不是蓝竺想说,这都跟云逸有什幺关系吗?有什幺特大的关系吗??真是的!

嗯…啧,啊呀,好吧,决定了,蓝竺一下捶着桌子想着,明天去买东西,后天好好地给人那什幺吧。免得等会儿国庆放假就不赶趟了不是。

思绪这幺理通以后人也一下精神了,他正想脱衣服洗澡呢。诶,手机突地一下响了一声,弄得下衣摆已经碰着头的少年又把衣服给滑了回去,他往右一划查看着信息:

是一则他怎幺在巷子里欺负着许子豪的视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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