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嵃和新九又撑了将近半天,才渐渐靠近目的地,随着时间的推移,两岸的景色也渐渐变换,植被越来越丰富,而河道趋缓,眼前出现越来越多的高高的芦苇和各种水草,小船前进遇到很多阻碍,不得不在各种水草之间穿行。
“ 阿婆,这片河道好久没人清理了。” 新九皱着眉头。
“ 从前就是这样的,以前行船,行到困马寨就是这样了,因为困马寨不想跟外界相通,他们信不过汉人。” 歌王婆婆道。
不过很快,他们也找到了停船的地方,江嵃把小船绑在一棵半长在水里的树上,将两位婆婆扶下了船,他伸手等着李赦容来扶,李赦容并不想扶,想直接下去,可船晃来晃去,差点将她晃下水,江嵃眼疾手快抓住了她的胳膊,几乎是把她抱下了船。
李赦容一落地就甩开他,江嵃的两只手停在空中,渐渐垂了下去。
五人在岸边走了一会,终于找到了一条进寨子的路,从这里便能看出困马寨已经是著名旅游景点,路旁密密麻麻的木栅绑上了红绳,一看就是汉人烂大街的景区审美,还有一些指示牌,远远地,似乎能听见鼓声和唱歌的声音。
路两旁是茂密的雨林,密不透风的灌木,还有很多高耸入云的参天大树,擡头望不见完整的天空,到如今,植被都如此完好,如果是几十年前,这个寨子该多隐蔽啊!李赦容心中感叹,在一米多宽的小道上走,很快,眼前出现了密密麻麻的白色,她看见了一片几乎由牛头骨组成的树林。
前方的道路两旁,树立着无数的木头杆子,顶端缠成一个篓状,里面放着一个个完整的牛头骨,白森森的骨头,黑洞的的眼眶,注视着前来的五人,不知为何,李赦容只想吞一口口水,这牛骨阵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巨大压力。
“ 从前啊,这里装的可都是人头,大大小小,新新旧旧的人头。” 辫子婆婆道。
“ 人头越多,说明这个寨子越强,别人越不敢来冒犯。” 歌王婆婆道,“ 乖女,你听到那鼓声没?”
他们离寨子已经很近了,鼓点声就近在咫尺,李赦容觉得每一下都敲在心尖上。
“ 从前啊,那鼓声响了,寨子里的人就要出去猎头喽。” 歌王婆婆摸了摸李赦容的头,“ 现在嘛,就是拉着游客的手围成圈子跳舞,莫怕莫怕。”
小道终于走到了尽头,眼前是一片开阔的广场,美丽的高脚楼,茅草屋层层叠叠,壮丽又神秘,在广场的中央,一群穿着民族服饰的漂亮小伙漂亮姑娘们正高声唱着歌,围着一具极其粗壮的木鼓跳舞,那木鼓大约直径一米半,应该是一颗千年大树制成,如今的原始森林已经几乎见不到这么粗的树了。木鼓油光锃亮,通体泛黑,一个赤裸着上身,肤色黝黑,长发垂腰的俊美男子正挥舞着强有力的臂膀敲击木鼓,其余的年轻男女都留着过肩的长发,边唱边跳,舞姿充满了野性美。
李赦容看呆了,为什么他们个个都有这么漂亮的头发?新九比之,发量不及一半,大约真的不用担心被猎头。
江嵃用余光瞟着李赦容,见她一副看呆了的样子就来气,这群小伙子确实精壮健美,恨不得把所有的肉都露出来,不少大城市的女人专爱这样的男人,如今连李赦容也是这副没出息的样子!
新九已经被一个跳舞的年轻姑娘盯上了,舞也不好好跳了,一边做动作一边朝他抛媚眼,新九怕李赦容察觉,生他的气,便垂下眼睛避免目光接触。
三人就这么各怀心思地看完了歌舞表演,“ 呜!呜!” 在狂野的叫声中,表演结束,一个旅行团的游客们鼓掌起来,然后拉住姑娘小伙们合影。一个年纪很大的老乐师瞇着不太灵光的眼睛,朝他们的方向看,忽然发现了站在游客群几米之外的歌王婆婆和辫子婆婆。
那老乐师顿时两眼放光,嘴里咿咿呀呀地呼唤着,朝他们快步走来,仿佛见到了久违的老朋友,而两位婆婆也迎了上去,和那老乐师高兴地围在一起,不停地说话,这时他们说得又是困马寨的方言,李赦容三人俱是一个字也听不懂了。
老乐师一只眼睛完全白了,大概是失明了,脸上沟壑纵横,年纪绝对不小,可他对着歌王婆婆,仿佛对着一个极尊敬的长辈,三人说了一会儿话,老乐师激动得哭了出来,这时,游客也都散开去寨子里玩了,姑娘小伙们也都围了上来,好奇地看着李赦容三人。
歌王婆婆扶着老乐师,对李赦容道:“ 你要喊百勒阿叔。”
李赦容见这百勒大叔至少是祖父辈的老人,不敢喊叔,犹豫道:“ 阿婆,这辈分对吗,我是不是该喊百勒阿爷?”
歌王婆婆哈哈大笑,道:“ 孩子,你喊我一声阿婆,百勒是我的晚辈,你该喊阿叔。”
那叫百勒的老乐师忍俊不禁,却张口就是一口流利的汉话:“ 姑娘,我七十多岁了,这里人人都喊我阿爷,你喊我阿叔,就可以占他们的便宜咯!”
姑娘小伙们哈哈大笑,李赦容也被他们朴实又快乐的笑声感染,喊了声:“ 阿叔。”末了又忍不住说:“ 阿叔,你汉话讲得真好。”
百勒大叔一脸自豪:“ 我是我们寨子,第一个学会汉话的人,我的汉话,是一个戴眼镜的子弟兵教我的。”
两位婆婆带着三个晚辈的到来,对百勒大叔来说,是不可想像的惊喜,他给姑娘小伙们发号施令了一番,要准备饭食招待客人。就这样,李赦容三人在众人的簇拥下朝寨子里走去。她听了那些恐怖的砍头故事,脑海中充满了血腥的想像,却没想到寨子里是这么一片欢乐热情的气氛,顿时松了一口气。
经过木鼓时,歌王婆婆满意地点头,对李赦容道:“ 还是当年那个,不错,我们要找的就是这个木鼓。孩子,你那个记号解得了。”
百勒大叔道:“ 现在外面的大树都是保护的喽,谁砍谁坐牢,我们寨子不会再拉新的木鼓了。”
江嵃没有理会年轻姑娘们对他充满好感的凝视,只是张望着吊脚楼,那个柬埔寨巫师呢?就藏在寨子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