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花归故里,不类曲芙蓉。
这是民间童谣中的其中一句,其所指便是芙蓉城。
宜州大陆,地势千奇百怪,各不相同,但大致可分为三段。高山和低谷只是其中一角,修仙门派大多云集于此。另一段的平原地区面积较大,受当今朝廷统一管辖,而中间的过度地带,便形成了实力强大,能与江湖、朝廷分隅一势的王城。江湖,王城,朝廷,形成三足鼎立的平衡世态。
芙蓉城,是唯余四座王城中的其中一座,其名声和势力,都远超其他三座。相传,芙蓉城内夜不闭户,路不拾遗,童叟无欺,安居乐业。去过之人,可能会觉得传言有所夸张,但确实有不少,去了就不再走的人。
芙蓉城很大,后背靠山,面向平川,整体呈“目”字形,每一层都带着“回”形防御部署。城外围左右两侧,修葺着风格迥异的两种建筑。一处立着高耸的摘星楼,站在楼顶能俯瞰整个芙蓉城,它和诸个矮楼形成气势壮观的建筑楼群。而另一处,只是寻常的大宅院落。
城内亭台楼阁,曲江浣纱。或是步履匆匆,或是孩童嬉闹,不管何时都很是热闹。与城内不同,城外的院落倒显得格外寂静。
一名男子身着天青色开衫大氅,衣领袖口的黑边上纹着墨兰云雷,内里是个白色长衫,一根腰带似系非系地挂里衫的腰间上,右下衣摆处绣着因拍打而惊起的水浪。他正坐在堂中,一只脚踩在坐着的雕花木椅上,身体斜倚着长桌,一手持盏翻盖喝茶,动作一气呵成,流露的气势,是说不清的肆意妄为。
而坐他旁边的,却是那身着黑袍,头戴戴面具之人。他们坐到一处,可不是为闲情逸致的喝茶来了。
“如今的局面,与我等事先部署,似有所出入啊。”
鬼谷子本欲一举灭了巫仙谷,奈何看到那人的脸,早已无心的他却有些下不去手。
“那个小丫头在哪儿?”
听到他问起白君心,鬼谷子突然紧张起来,他知道跟他说谎没用,便直言道:
“她在后院。”侧身为他沏上新茶,坐回去继续道,“少主,虽局面有所变化,但总体对我们还是有利的。只要她还在我们手里,他们就无法称心如意。所以少主,不知能否让那丫头交给我,我保证他们永远都找不到她。”
“噢?”
男子挑眉,喝半的茶盏“砰”地一声砸到桌上,白瓷虽未四散,杯体却已然碎裂,细数分落在茶托里。
“你觉得,这世上还有千机阁打探不到的事?一个连与自己作对多年的仇敌都下不去手的人,我还有脸叫我相信?”
鬼谷子一惊,不等害怕,便被突然勾起的某些回忆,变得有些情绪低沉。
“她,也是我师妹啊。”曾经一起学医制药,捕虫采花的师妹。
男子揉揉眉心,似有些不耐烦听他抒情,命令道:
“若再失败,巫仙谷,就准备消失吧.听清楚了,是巫仙谷!”说完他便站起身,突然一弹指,丑陋的面具竟已开裂,掉落在地,露出里面的真容,“你说说,这半脸的虫疤,是拜谁所赐?真可惜了你这张俊脸。现在,唯余一双眼睛能看了。”
鬼谷子不语,只低头看着地上的面具。
“我先走了。记住,我会在暗处一直盯着,莫要再让我失望了。”
男子拍拍他的肩膀,一眨眼的功夫,便消失在存喻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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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我起身时,苍祁还在那张摇椅上闭目养神。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柔和地落在他脸上,阳光似有某种神奇力量,使他看起来格外的恬静,拒人千里的棱角消融,让人倍感亲近。
他闭着眼不说话的时候,还是挺有魅力的。我如此想,反应过来时,却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大跳。
再次出现此种感想,是时隔多少年来着?我已记太不清,但其结果,我却难以忘怀。
那并不是多幺美好的回忆。
我收回视线,转身准备出去。开门时,我和门外之人,均被吓了一跳。
那人似乎没想到开门的会是一名女子,几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使劲揉了揉,发现并不是幻觉。而让我吃惊的,则是那张抵住门沿的轮椅。
若不是我收脚快,估计这会儿已经踢上去了。
她略有些尴尬,挠挠圆润的下颌,见我冷冽不语,也不动作,便先开口道:
“我叫悦媞,紫玉姐姐让我在此侯着,等待阁主指示。”
我略思索,她口中的紫玉,应是昨夜出现的那位天仙美人,而那阁主,莫非是……
我回头想看一眼苍祁一探究竟,却发现他不知何时已含光举目,眼底清明一片,正看向我们这边。未等我言语,人家就让他的侍女进去了,随后在悦媞熟练的伺候中,他神清气爽地坐上了新轮椅。
这让人伺候的感觉,应该很好吧,我想。话说他不是能走吗,怎地又坐轮椅了?
被服侍得舒坦的苍祁,看到某人冷着一张脸,站在门口又是殷羡,又是疑惑地出神,本想噎她一噎,一幅画就突然出现在脑海之中,想要忽略,反而越来越清晰,一时竟让他别开了看她的视线。
“案上的字,赏你,画,收起来。”
悦媞一一应下。她的脸,比悦芙长得略微有肉些,但两人容貌都是极好的,一个温柔可人,一个活泼烂漫,但性格迥异。
“阁主,悦芙姐和纪元已回了辽侗派,需要调养几日,但没有生命危险。”
她一边做事,一边滔滔不绝,丝毫不受苍祁冷冰冰无回应的影响。
“紫玉姐姐真是阁主您肚子里的蛔虫,竟知道您可能需要轮椅,提前就备好让我带了来。”
听她这幺说,我便回想起昨夜那位美丽的女子。这个叫紫玉的姑娘,不单长得美,做事也很稳妥贴心。看那模样,应该早已对这个冰块芳心暗许。看看他不为所动的模样,一时感慨:到底什幺样的女子,才能入他的眼去?
“走!”
苍祁打断悦媞的话,按下一个不显眼的按钮,轮椅径自向前走了几步。悦媞也不耽搁,利落地将东西收拾好,回到他身后,推他前行。
我赶忙跟上,他却顿住了:“还想跟着我?”
语气之中没有一丝打趣,倒是有几分赶人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