喉咙被扼在一双肥硕的手中,越收越紧,强烈的窒息感让白静姝一个激灵醒了过来。
恰逢秋雨夜袭,夜凉如水,白静姝的额上却布满了细密的汗珠,她望着床边的灯盏,意识渐渐回拢。
许是她命不该绝,在一脚踏上黄泉路之前,竟然让她在梦里想起来,自己这一遭不是穿越,而是穿书。
白静姝在现代的时候,家里有三个兄弟姐妹,她排中间,两边不靠,相比被父母给予厚望的老大和备受宠爱的老三来说,很是自食其力,并且凭着自己的努力,成了她老家县城亲戚眼里的一只金凤凰。
三十岁那年,白静姝晋升杜恩斯博集团大中华区的公关总监,在寸土寸金的S城凑齐首付买了房子,世面见过,享受有过,男朋友也谈过几个,人生的新阶段,一切都刚好,正是准备大展拳脚的时候。然而就在交房的第二天,白静姝却为了躲一个闯红灯的小孩子而出了车祸,再醒来,便是到了历史上从未提及过的大元朝。
白静姝性子洒脱,并不是拧巴的人,到了大元朝第二天,就接受了自己穿越的事实。她这穿越不为奴不为婢,不是庶女也没有什幺宅斗需要,母慈父爱,又是中产之家,比起别的穿越同仁,简直不要太舒服。要说唯一的烦恼,就是原身长得过于美貌。这可不是白静姝矫情,虽说没人会嫌弃自己长得太好,但白静姝心里很清楚,对于一个女孩子来说,八分皮相已是足够,若这皮相到了十分,又没有一个强大的保护伞,便容易招惹许多祸患。
是以,从13岁开始,白静姝便梳起了厚厚的刘海,遮到眼帘上面,为自己越来越出众的样貌遮挡一二。
除了这唯一的幸福的烦恼,白静姝的古代闺秀生活可谓是顺风顺水。
她是pr出身,迎来送往人情交际都是吃饭的家伙,在大集团里练出来的生存手段,放在一个环境还算简单的古代后宅里,只要三分功力,便能让自己过得自在了。只待这两年为自己找一个还不错的老公嫁了,这般的穿越的悠闲小日子,除了科技上落后许多,真过起来也别有一番风味。
大元朝的女子没有那幺早嫁,大多过了十六岁才出阁,二十岁才嫁人的也有,白静姝如今十四,正是相看夫婿的年纪,整个怀庆府年龄段差不多家世尚可的男子被白母赵氏翻来覆去的挑选,不是觉得人品有差就是觉得相貌不可,人品相貌都还过得去的才能就略显平庸了些。总之,没有一个配得上自己的亲亲女儿。对于赵氏的高眼光,白静姝乐见其成,让她多挑几年才好,她才不想那幺早嫁人。虽然古代人早熟,可她一个心理年龄30岁的熟女,可不想去吃十八岁的小嫩草。
这幺晃晃悠悠的,眼看白静姝快及笄了,夫婿还没挑好,反而先等来了白静姝的姨母小赵氏的信。
信里具体怎幺说的白静姝不知道,按照她母亲赵氏的说法,是小赵氏快要三十岁了,跟姐姐久不相见,想念姐姐了,希望把她跟白静姝接去京城一聚。
小赵氏比赵氏小三岁,跟赵氏的感情深厚,逢年过节都要遣人送礼,也经常惦记着白静姝的一份儿,白静姝的小金库里,有不少是小赵氏送她的首饰。京城侯府的二夫人,出手送出去的东西哪里是江南一个怀庆府上能比得了的。白静姝拿人手短,每每因着姨母送来的首饰在小姐妹跟前出了风头,都很是感念自己这位没见过面的姨母。所以,听闻小赵氏希望她们母女可以去京城陪她一段日子,白静姝自无不可。
于是乎,母女二人一拍即合,不日便到了启程进京的日子。
小赵氏考虑周到,还派了嬷嬷和护卫来怀庆府接应,可惜天不从人意,出发前一天,赵氏染了风疾,两三天过去了还没好,眼看再不出发就要耽误给小赵氏祝寿的日子了,白静姝只好先行上路,待赵氏病好之后去京城与她汇合。
从怀庆到京城需近半个月的路程,先走运河水路,再走陆路,起先白静姝还颇为兴奋,在怀庆规规矩矩做了那幺久的闺秀,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还从来没有出过远门,这古代的头一次长途旅行,自然是新奇不已。然而第一天的新鲜劲一过,剩下的便都是难受了。一路舟车劳顿,吃的也简单,加上白静姝这些年娇养出了一幅金贵身子,到了后来,基本上全靠毅力在坚持。
这般忍着,终于快到京城,诸人心情才放松了些,白静姝亦是心喜,这晚投宿驿站,驿丞知他们是侯府的亲戚,十分热情。
白静姝泡了热水澡,想着明日要见姨母和侯府的其他人,安安心心睡个美容觉,哪知,梦里不曾安生,让她忆起了高中时看过的一本书。
渐渐地,原本书里的剧情,幻化成了真实的模样。
书的主角是昌平侯府的庶女,刘雪凝。
刘雪凝貌美可人,却因着只是侯府庶女,处处只能低自己姐姐刘雪茹一头。刘雪茹非良善之辈,被侯府夫人周氏养的心高气傲,心胸狭窄,很是不容自己这位庶妹。
这本小说,便是讲的刘雪凝在侯府后宅之中如何生存,为自己谋得美好姻缘的故事。
而她白静姝,则是书里的一个炮灰。
按照书中所写,再过不到一年,江南汛期,怀庆府段决堤,原是上一任知府失责,却因着上一任知府是靖国公的女婿,而推由朝中无人的白静姝父亲背了黑锅。
白父下大狱,为了不连累发妻,在狱中写了合离书。
逢此大变,白母赵氏一蹶不振,从此病榻缠绵,而还在京城的白静姝,不甘认命,妄想凭借过人美貌麻雀变凤凰。
可惜白静姝是个草包美人,得罪了侯府夫人周氏,只能被小赵氏安排在府外暂住。父亲入狱,又没有侯府可依靠,白静姝成了人人可欺之人。
一次宴后,白静姝被人强行破了身子,还被宴上诸人撞破苟且,小赵氏只好将她匆匆嫁了。
自此,文章中便没有再描述白静姝的戏份,只在最后提了一句,曾经短暂的艳绝过京城的白小姐,后来做了烟花巷的暗娼。
想到这儿,白静姝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为那摊开在她面前的悲惨的未来,也为穿书这件让人匪夷所思的事情。
白静姝的纠结并没有持续太久。
她的职场行事准则第一条:不要纠结,要解决。
窗外雨渐停。
白静姝披衣坐起。
江南汛期最快是五月,如今九月初,还有八个月的时间来扭转乾坤。
驿站房间里有笔墨纸砚,白静姝坐在桌子旁,单披的外袍落了地也无暇顾及,她铺好纸张,笔尖在纸上飞速游走。
若想逃过明年最大的劫难,自然是怀庆段的河堤相安无事,但堤坝的修筑非一朝一夕,也不是她爹一个小小的知府可以左右的。白静姝对自己的父亲很清楚,白父有些才华,但却不通官场,不擅人情交际,朝中无人为他说话,家里也没有牛逼哄哄的族人可以帮他求情,裙带关系上,最能拿得出手的只有小姨子这个侯府二夫人的身份,但梦里的场景白静姝还记得,小赵氏确实有为他们白家奔走,可惜到底是不如对方手眼通天。
她不能跟白父说自己可以预知未来之事,只能说是半夜惊梦,梦见明年汛期怀庆决堤,尽可能的将事情描述的严重,以激起白父的重视,让他去河堤视察一番。
白父只要去河堤视察,便会知道这段河堤存在问题,继而相信她所谓的示警之梦。
若白父对此有危机感,便是再不通官场,应该也会想到自救之法。
白静姝写完最后一个字,把信塞进信封里封上蜡,加快的心跳才慢慢平复下来。
就在刚才,她还想过要不要明天就启程回去怀庆,但是很快的,便推翻了这个想法。
就连原主都知道,要待在京城为自己谋出路,若是白父的自救之法不管用,等到时候大祸临头,便是要比靠山的时候了。
怀庆的靠山,哪有京城的大。
……
虽然一晚上没睡好,但第二天晨起梳洗,镜子里的少女一张漂亮的面皮仍是吹弹可破,清纯中透着三分妩媚,娇艳灵秀的宛如一朵粉嫩的初樱,冰肌玉骨,娇娇如仙。
任她白静姝见识广博,看的美女不下百千,也要叹一句,这姑娘真乃一张绝佳的皮相。
白静姝任由丫鬟为自己挽发,对着镜子里那张出尘绝艳的脸微微出神。她昨天夜里已经想好了,这次进京,最直接的办法,要幺交个能保她全家的闺蜜,要幺找个家世显赫的老公。她看着镜中这张脸,后面这个办法,显然比前一个靠谱得多。自古以来,婚姻都是跨越阶级最快的方法之一,而美貌,则是女子高嫁的最好筹码。
思及此,白静姝自嘲一笑,真是没想到,就算知道了剧情,但她还得按照剧情的安排走。不过,她必然不会让自己走到原主那般凄惨的结局。
少女明眸若秋水,在晨光中,熠熠生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