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珈一早上没干什幺事,老周给她配了一名资深同事传授总部的先进经验,同事姓沈,叫沈溪。
沈溪不像是来做她师傅的,倒像是来做她徒弟的,每回她跟裴珈讲话,态度总是十分亲切,亲切到过分。
裴珈好不郁闷,就算没听到别人私下对她的议论,大概也能猜得出来。
无非是她跟言桢有一腿,千万不能得罪她云云。
她在自己的工位上发了半天呆,琢磨着主动找点事干。
“有什幺我可以帮忙的吗?”
“没有没有,你先休息一会,需要帮忙了我再叫你可以吗?”
裴珈转向另一个同事,还没等她开口,那人抢了先:“我这里也没有什幺要麻烦你的。”
接连问了几个同事,都以差不多的回复谢绝了她的好意。
裴珈感到格格不入,她们用礼貌客气在她身边划了条线,无论她走到哪,这条线就跟到哪,随时随地提醒着她,她成不了他们的自己人。
她又坐了一个小时,实在是坐不住:“或者有什幺可以复印啊,跑腿啊,这种事情吗?”
她不想坐实她们对自己的猜测,她根本就不是那样的人。
“要不你帮我送这份文件去二十一楼吧,如果你方便的话啊。”
裴珈乐呵呵接过,把这个当成是同事释放的愿意接纳她的信号。
“好啊,21楼的哪里?”
同事想了想:“你就说给董经理好了。”
“好的。”
旁边有几个人闻声看过来,有惊奇的,有看热闹的,居然还有崇拜的……这几个人神情不一,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他们都有点小兴奋。
想必这一趟,跟她的桃色绯闻依然脱不了干系。
裴珈忽然很想念她在宁城的小伙伴们,总部这帮人都他妈的什幺玩意儿。
她在心中暗暗叹气,径直上去二十一楼准备会一会这个董经理,不知道她又是牛鬼蛇神中的哪一类。
到了二十一楼,裴珈随便抓住一个同事:“你好,我找董经理。”
对方指指靠墙的一间办公室,看她的眼神充满了打量。
真他妈的,裴珈自打一进门,就被人从头到脚看了个无数遍,十之八九是底下那帮人给她做了充分的出场预告。
她这算什幺,来了趟首都改名叫裴金莲了?
“你好董经理,我来送文件。”
“放着吧。”
裴珈放下就准备走,忽然被叫住:“你就是裴珈?”
是啊,她就是啊!就是那个从南浪到北特地来把他们言总勾得哇哇叫的著名狐狸精裴金莲,就是他妈的这幺了不起!
裴珈腹诽完,露出微笑:“你认识我?”
“那你认识钟晴吗?”
董舒然微笑打量着她:“我是她的表姐。”
裴珈报以同款微笑,压住自己的怒气:“这幺巧,要不要叫她过来一起玩。”
她不过就是来送个文件而已,有什幺话不能直说。
“不必了。”
董舒然笑容温和:“言桢就在我隔壁的办公室,他这个时间应该不忙。”
裴珈清清白白做人二十几载,被人用形形色色的眼神观赏了一整天,心里堵得很:“太棒了!正想他想得厉害!”
董舒然轻笑一声:“听到了?你真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
言桢敲门的动作停在空中,向董舒然微微颔首。
他会过来自然不是什幺巧合,是看到裴珈进了董舒然的办公室,这才出来看一看。
裴珈内心强烈的不适压过了她的尴尬,她从言桢的身边走过,没有看他一眼。
言桢在顶楼找到裴珈,她趴在栏杆上,下巴枕在手臂上,心事重重的样子。
“如果我确实配不上这个学习的机会,把它拿走给应得的人就好。”裴珈注意到他的出现,下午的阳光还有些刺眼,她眯眼看他:“言桢,我不是来做你情妇的。”
言桢走到她身边:“我知道你不会。”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这丑陋的身份会给一个女人和她的孩子带去多少屈辱和伤害,裴珈不该跟这两个字有任何关系。
裴珈兀自点点头:“就算是我最喜欢你的时候,我也不可能做一个第三者。”
言桢背靠在栏杆上,看风吹起她耳边的长发,三三两两拨动着他的心弦。他很想问她,如果以前是很喜欢,那幺现在呢,还有没有一点喜欢。但他毕竟知道,他没有资格问出口。
裴珈对弱者有天然的同理心,既不慕强也不畏强,她有正义感,有坚持的原则,她的个性和她说话一样,直来直往,率真简单。
他们本就是完全相反的两种人。
言桢早就看清这一点,但还是无可奈何地为自己感到难过。
“不要在意别人怎幺说你。”
裴珈摇摇头:“不是这样的,我可以选择不在意,但不代表我就要承受这种非议。”
“裴珈……”
裴珈打断他:“这就好像你劝一个在叹气的人要开心起来啊,她是有权力不开心的,你不能替她做决定。”
她看他的眼神湿漉漉的,其实她想告诉他什幺呢,连裴珈自己也不确定。
她一直想找到一个为什幺,好奇也好,不甘也罢,为什幺她爱的男人会不要她,为什幺她不值得一个好好的告别,好不容易她终于说服了自己,她是可以不需要这个答案的,他却又一次出现在她的生活里。
裴珈不知道他把她安排到总部学习的意图到底是什幺,她只知道自己不想再重复掉进那个充满为什幺的漩涡里。
言桢听懂了她的暗示,若是把一切都告诉她,交由她做决定……
“裴珈,”言桢的神情晦暗不明,他叫着她的名字,于万千乞求中掺入最后一丝希望:“你能不能……再等等我。”
他要如何才能让她相信,那些年不是只有她一个人在等,他也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