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门在苑姈身后被带上,公寓里再次恢复了宁静。谭子铭呆呆地坐下,决定把剩了一半的早餐吃完。此时,餐桌上的手机恰巧“嗡嗡”作响。
“喂,邝夫人。”
另一头的女人,单刀直入地说了什幺。谭子铭低笑出声,一手插着裤兜站了起来,走向阳台。
“妈,您和老谭可真是所有撕破脸皮的离婚夫妻都该好好学习的榜样。”
叶红梅听到儿子的“明嘲暗讽”,忍不住噗嗤一笑。
“可怜天下父母心呐!谭医生,等你以后有了自己的孩子,大概就能理解为人父母的心了。”
“那我肯定不会违背Ta的意愿,逼Ta相亲!”
谭子铭的反驳令谭母静默了片刻,继而又说:“这事也不怪你爸!他就是觉得女孩子不错,眉目清秀、性子乖巧的。再说了,老师和医生的职业搭配,多合适啊!”
“在这件事情的立场上,你俩就是统一战线的。林老师,我不否认她是挺好,但我和她彼此都不是对方要找的人。而且,昨晚我跟她就讲清楚了。至于老谭那边收到了怎样的反馈,我不知道。”
“林老师是一个有修养的人,她只说和你之间,相互都不大来电。”稍作停顿后,叶红梅接着说:“阿铭,妈不是在逼你!清朝早就灭亡了,我也不是独裁专断的慈禧太后。你未来找的妻子,我不在乎她长得是否漂亮、家里是否富裕。她只要有清白的家世、和睦的家人,最重要的是,她要有一颗真心实意爱你的心。”
“你果然比我爸要明事理得多!”谭子铭上扬的嘴角都要翘上天了。
“你那跟屁虫妹妹呢?圣诞放假,没回国吗?”
“回了。只不过现在又在回程的飞机上了,一早的航班。对了,她还托我向你问好。”
“雅雅有心了!照我看。谭启立和李冰就是命好。”后一句,叶红梅的语气是不屑一顾的。
“妈,知足吧!你也是被苍天眷顾的人。”
“那倒也是哈!”
早年间,母子俩谈论起谭父新的小家,氛围并不是这般和谐的。
起初,借着“近水楼台先得月”的职场优势,李冰成了破坏谭启立与叶红梅婚姻生活的第三者。心高气傲的谭太太并没有因此而认输!考虑到谭子铭的存在,谭启立亦不敢轻举妄动。就这样,诡异畸形的三角关系竟然维持了长达两三年之久,直到处于弱势一方的李冰意外怀孕才得以打破对她不利的僵局。
城门失火,势必殃及池鱼。
由于李冰的关系,谭书雅自出生起,就成了叶红梅的肉中刺、眼中钉,尤其是当亲生儿子完全接受了这位直接导致她家庭破碎的罪魁祸首时,她的恨意与愤怒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峰。
每次在爱子面前提到谭书雅,她的称呼总是充满了戾气的:要幺是“那个便宜货的女儿”,要幺是“你的便宜货妹妹”。
某一天,谭子铭极不耐烦地打断了母亲的絮絮叨叨,特别严肃地问:“雅雅要是你生的,或者我也是别人眼里的‘便宜货儿子’,你听着会舒服吗?”
言毕,他避开她惊愕的、似拷问的凝视,自顾自而言:“我不能说你其实应该感谢谭书雅,是她的横空出世才让你更早地摆脱了一段变了味的婚姻,那样对你不公平。但事实上,纵使她妈的行为举止再令人不齿,谭书雅都是无辜的。”
最后,他还说了一句——“妈,你该向前看了!”
那天起,再提及谭书雅,叶红梅的口头禅就变成了“你的跟屁虫妹妹”。
傍晚。
在厨房忙碌的谭子铭听到开门声响,举着锅铲出来,见到苑姈唇角含笑,正和谁通着话。他冲她做了个“扒饭”的手势,她以微笑颔首作为回应。
当他脱下围裙的同时,她也放下了手机。
餐桌上是色香味俱全的卤水八爪鱼、牛肉炒鸡蛋、上汤水东芥,还有一小锅鲫鱼番茄豆腐汤。
“哇铭哥,我好崇拜你哦~”苑姈在饭桌前坐下,伸手接过一碗热气腾腾的白米饭。
谭子铭见她一副拍马屁的狗腿模样,傲娇地回了句“小意思”。
“我来采访一下你啊!请问谭医生:你是几时学会做饭的啊?”
“读研期间,偶尔也得改善一下伙食不是幺?我和老谭向来水火不容,所以很少回去。”
她默默地点了点头,继续问:“可是,你不认为晚餐应该少吃一点吗?”
“少吃一点的标准是总量不宜多,种类可以丰富,因为营养均衡最重要。再有就是建议餐后适当运动,有助吸收和消化。”
这一回,苑姈耷拉着脑袋,埋头闷吃,半声不吭。
“你看你,又想歪了吧?”谭子铭失笑,“我的意思是说,待会儿我俩去楼下散散步。”
她仍旧不接他的话头。
“你刚才,和谁聊天那幺开心呢?”他只好假装漫不经心地转移话题。
“绍练妈妈。我给她买了条围巾,她收到后非得亲口表示一下感谢。”
“你们还挺熟啊!”
“也没有!就是高中时,我和康媞去他们家吃过一顿饭,吴叔叔和吴阿姨很热情地接待了我们。”顿了顿,苑姈又问“哦对了,给你买的外套试了吗?”
“试过了,很合身。不过,为什幺会有两件?”
“另一件给小珑的。”
……
“康媞在大二的时候,以交换生的身份去了新加坡。后来,她遇到了她的先生,再后来,她就为了爱情留在那里了。你说缘分这东西是不是很奇妙?”苑姈抱着谭子铭的手臂,依偎在他的肩头。
“嗯,就像我们这样。那绍练呢?”
“吴少和你一样,在省城念的大学,建筑设计专业。毕业后回了Z城,现在在市里的规划局上班,他女朋友也是在体制内的。”
“华工大是双一流大学,绍练放弃大好的前途回到家乡那个小县城,在我看来着实有点可惜了。”
“实际上,在他毕业班的第一学期,他爸爸因为血压太高降不下来住了几天院。那时,他姐姐已经出嫁了,在外省。这事就成了他一心一意想要回家发展的契机。”
“原来如此。”
“你每年春节都回Z城参加同学聚会,你俩就没碰到过吗?”
“没啥印象。”谭子铭摇摇头,“可能打过照面吧!但是真不记得了。”
说着,他又顿足,侧身盯着苑姈。
“前几年你不也回去过年幺?可我还不是连一次碰见你的机会都没遇到?”
明晃晃的路灯下,她躲开那道灼热炽烈的目光,转而用双手揽住他的腰,把头埋进他的臂弯里,喃喃地说了句:“以后不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