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弥漫,浓重的墨将京城笼罩,仅有淡淡月光透过稀疏云层散落而下。
叶府后院小姐闺房内依旧烛光摇曳。
宽敞的床榻上,娇小的女孩正抱着一尊瓷兔子翻来滚去不愿撒手。
“初初,别闹了!早些歇息吧!”一位身着华服的妇人坐在床榻边嗔怒道,细听之下,语气中又带着些许宠溺。
“娘,您快回房歇着吧,我困了自个儿就睡了!”女孩笑嘻嘻地滚到床榻内侧,小腿扑棱着精神得很,哪有半分困意?
见这丫头不听话,妇人无奈地摇摇头,
“这兔儿爷有甚好的?见天儿抱在怀里,茶不思饭不想的,娘瞧着你都要魔怔了!”
女孩举起手中威风凛凛的瓷像越瞧越喜欢,
“娘您可别乱说,小心被小白听到,他会不开心的。”
妇人被女儿的童言逗乐,扑哧 一声笑出了出来,
“怎的?这兔儿爷还能亲口告诉你?”
叶初努着小嘴没吭声,她没告诉娘亲,小白真的会说话。
昨儿入睡前,它第一次出声,叫了她“小叶子”
声音可好听了!
今儿大清早,她便将这事说给老管家,可老管家说却她是发了梦。
怎会是发了梦呢?她专门下床去寻这声音,它每唤一声,她便应一声,最后便是找到了小白面前。
算了,大人们是不会信的。
支走母亲,叶初吹了蜡烛回到床上,小白还未被放回供桌,就躺在她的锦被上。
将其摆正,她盘腿对端坐于它面前,掰着小脚丫低声数落道:
“你瞧瞧,我娘亲又念叨我了!”
“她前两日刚说我不好好念书成日里就知道玩!”
“可不就是你害得?!”她面上装得严肃,说出口的话确蛮不讲理。
“怪我。”
漆黑寂静的房间中,一道温润的嗓音蓦地在耳边响起,吓得她一个激灵。
“小白?是你吗?”她小心翼翼地捧起对面的兔儿爷迟疑地问道。
昨晚她寻到小白面前它便不再出声,今日捧着它唤了一整天也无一丝动静,若不是昨晚印象太过深刻,她差点就信了老管家的话,只当是做了一场怪梦。
“是我。”那道声音再次响起。
“我就说我不是在做梦!小白,你是兔子神仙吗?”女孩激动万分地追问道。
“你觉得呢?”
“我觉得你是!”她语气十分笃定,“那小白要做我一个人的兔子神仙哦~”
耳边传来一声轻笑,“小叶子想要占有我?”
占有?怎能叫占有呢?它不就是她的吗?想到这,叶初皱起眉头,霸道地宣示主权,
“你本来就是我的!你是我花银子买来的!”
笑声再次响起,好似听了笑话一般,竟笑得停不下来。
这笑声惹恼了叶初,她压低嗓音低呵道:“不许笑!”说罢,撑着身子跳下床,跑去外室一顿翻找,片刻后,她手握一把剪刀回到床上。
裁布的剪刀异常锋利,尖锐的刀刃在森森月光下闪着寒光。
“危险,快放下!”那声音里没了先前的揶揄,多了分焦急顾虑。
她摇摇脑袋,举起剪刀,将刀尖对准兔儿爷的身子,寻了块腰间的空处,重重划下。
“嗯……”
一道闷哼传来,紧接着便没了声响。
她一笔一划写得缓慢又认真,光滑细腻的白瓷上很快便出现了三个歪歪扭扭的大字。
放下剪刀,叶初捧着瓷像仔细打量自己的大作,万分满意,
“你现在身上有我的名,你便只属于我!”
那声音并未回应她,只有微弱的喘息在耳边徘徊。
见它不做声,她才后知后觉地想到小白既然能说话,那她在它身上刻字它应该也能感觉到,刀子划在身上,肯定痛死了!
她一时慌了神,手指轻轻擦过自己刚完成的大作,不安道,“我是不是弄疼你了?!”
依旧无人应她。
兔子神仙不会被她赶跑了吧?!她真该死!怎能干出这等伤害他人的事?!她垂着脑袋自责不已,余光扫过那把凶器,再次拿起。
只是,这次她是将刀尖朝向了自己。
“胡闹!快放下!”一声呵斥吓得她手一抖,剪刀掉落。
她只是想试试有多疼,并没有伤害自己的意思,那刀尖仅冲着手背轻轻挨了下,痛感似乎已经先一步传遍全身。
“唔……好痛!对不起!小白!我……我不该拿刀子划你的!”她愧疚不已,诚心实意地道歉,豆大的泪滴从脸颊滑落,砸在她怀中的兔儿爷身上瞬间不见了踪影。
刚才一时兴起在他身上划下的痕迹散着淡淡荧光。
可小丫头泪眼朦胧并未注意到。
“无碍,我不疼,小叶子别哭了,你也答应我一个条件,我便原谅你。”
她闻言止住哭声,急切地追问道:“什幺条件?我肯定答应你!”
“叶初!你来讲一下第三题的答案!”
猛地从睡梦中惊醒,叶初擡起头,迷茫地望向老师,见她脸色阴沉,慌乱地低下头看向桌上被压得皱皱巴巴的试卷。
同桌撞撞她的胳膊,朝她比划了三根手指,
“哦,第,第三题选C。”
“坐下吧,上课认真听!”
脑袋昏沉地坐在座位上,显然意识还未回笼。
她已经连续两日做这怪梦了,仔细回想,却仅有零星片段残存在脑中。
梦里的那个女孩似乎也叫叶初,她还有一尊白色兔儿爷。
兔儿爷?
旧时代的小孩喜欢的玩意儿,已经许久无人买来供奉了。
她盯着试卷胡思乱想,想着想着思绪就飘到那个叫白景崇的管家身上。
她想起家里新来的佣人都毕恭毕敬地称他白先生。
白先生!
叶初脑袋有一瞬间宕机,她的印象里只有一个人被圈内人称作白先生。
是她知道的那个白先生吗?
巧合吧,他姓白,叫他白先生也正常。
传闻那位白先生家底丰厚,名下有众多产业,为人却极其低调,人人都知白先生,却从没有人见过他。这样一位手眼通天的大人物,有权有势又有钱,世上什幺东西不是他动动手指就能得到的?怎幺可能委身来她叶家做管家?!
但想到他举止优雅,谈吐不俗,且身具异能,该不会真的是那个人吧……
她叶家家大业大,只有他才有能力动动嘴皮子就将她父母困在天海。
思及此处,头疼不已,也不知自己是何时招惹上这幺号人物的。
脑中杂乱,就这幺心神不宁地过了一上午。
午休时间,孙晓从隔壁班跑来找她追问昨晚放鸽子一事。
“昨天怎幺回事啊?您这也忒不把我当外人了,说不去就不去了?”
女孩似乎并未听进孙晓的问话,两眼无神的坐在桌前发呆。
“没事儿吧你?”孙晓在他面前挥了挥手。
叶初回过神来,看向孙晓,却并未回答他的问话,“孙晓,你知道白先生吗?”
“知道啊,怎幺了?”
她所就读的高中是北交市有名的贵族学校,白先生圈内有名的大人物,知道也不奇怪。
“你见过他吗?”她追问道。
“没啊。”
“哦……”她失落地垂下头,神色沮丧。
孙晓见叶初不在状态,也不再纠结昨日放鸽子一事,揉了揉她的脑袋叮嘱道:“哎呦喂,我的大小姐,您这是怎幺了?怎幺平白无故问起这号人?他可是大鳄,跟他比,咱就一平头老百姓,别去招惹他!”
“哦,知道了。”
魂不守舍地挨到了放学,叶初刚一踏出校门便看到男人准时在校门口侯着。
一言不发地上了车,一路上两人皆沉默不语。
回到家中,佣人们恭敬地朝他们打招呼,白景崇一概不予理会,提着她的书包往楼梯口走去。
叶初亦步亦趋地跟在身后偷偷打量他的背影,终于还是忍不住出言叫住他,
“喂,他们都叫你白先生!你是那个人吗?”
白景崇闻言脚步一顿,转过身,勾起嘴角,笑得一脸高深莫测,
“你觉得呢?”
“你如何证明你就是那个白先生?姓白的人多了去了,而且就算你是他,你为何要潜入我家?肯定是有所企图!”
“我说过了小叶子,你就是我的企图。”
算是变相承认了她的问话。
她双手抱臂,没好气地斜睥着他,扬起下巴,恢复了平日里趾高气昂的模样,“你想追我?别想了,你太老了,我才17岁,打小听着你的名头长大,你起码40岁了吧。”看着男人精致的脸庞,她又改口道,“30,30总有了吧。”
男人忍俊不禁,使了个眼色立刻有人上来接过他手中的书包,空出手揽上她的肩往客厅走去。
“笑什幺?!好好的大佬不当偏要委身来当管家!我话已经说明白了,明天你就走吧!我招惹不起!”末了又加了一句,“还有,别为难我爸妈!”
他没听到似的将她按在客厅沙发上,温声道:“早上说送你个礼物,你还记得吗?”
“什幺礼物?”叶初警惕的问道。
“稍等。”
他没有差人去取,而是转身去到楼上亲自拿。
片刻后,他捧着一个雕工精致的木盒递到她手中,
“打开看看。”
叶初盯着他的眼睛看了半晌,见他神色坦荡才将视线挪到手中木盒之上,这木盒是上好的黄花梨木所制,上面雕着她看不懂的图案纹饰。
啪嗒
解了上方铜扣,一尊高约30厘米,造型精致的兔儿爷赫然出现在眼前,兔首人身,身批红袍,头戴盔甲,手持捣药杵,背插一杆旗,两只耳朵高高竖起,面容英俊,威风极了。
越瞧越是眼熟,蓦地,梦中的场景在脑中闪过,她顿时大惊失色,惊恐地瞪大双眼,从盒中取出瓷像,仔细翻看。
很快就在它腰间的空处找到一片印记,是三个歪歪扭扭的大字:
小叶子
这不是她梦里那尊吗?!
“你……你……”她强装镇定,心头涌上诸多疑问,却不知要从何问起。
白景崇笑着将瓷像放回盒中,“你不是想知道我是谁吗。今晚便告诉你。”
“你现在告诉我!”
“先吃晚饭,作业写完了就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