炀山距离宝灯寨不过百里,良马驱车两日可到。
秦霁掐准了时间,只清点百人,备上厚礼,除了方墨飞和刀南风留下,其余皆跟他轻装启程。
吴迩手下有效战力过千人,秦霁眉目间却不见一点忧色,反而目中隐隐划过嗜血精光,宝灯寨这六个寨主,不管担着实名虚名,可都是以一敌百的高手。
一路上,他始终慵懒地靠着车厢,指尖轻敲窗沿,视线在芙儿身上飘来飘去。
也许是因为他的眼神太过肆意,芙儿不安地捏着裙角,往角落里缩。
车厢里好几个成年男人,无一不直勾勾地盯着她看。
“想不到燕周眼光还挺好。”秦霁轻笑。
这身衣裳合适极了,娇嫩欲滴的花骨朵,能立刻引动男人狠狠蹂躏的欲望。
秦霁这话一出,叶群青惊醒过来,尴尬地移开目光。
自己这是怎幺了?
竟然一直盯着她瞧,更糟的是,他的注意力不全在脸上,而是白白的手臂上。哪怕不再看她,打量窗外的风景,脑子里闪过的也是方才看到的白嫩。
叶群青不由得有些烦躁。
燕周挑起眉头:“当然眼光好,我好歹也在绣庄待了那幺几年,不说懂女人,最起码不会像某些人一样,张口就让女孩子反感。”
“所以你才酿出了这一身女气。”叶群青不傻,知道他在嘲讽自己,不甘示弱地顶回去。
“女气?小叶公子,要不要我们来比一比,能接下我三招幺?”
叶群青气笑了:“大放厥词。”
话没说完,手掌一动,竟然不分场合朝燕周抓去。他这一抓五指间充满气劲,是天山派的绝学‘拿云握雾’,其势头刚猛,普通人被一抓直接骨骼碎裂。
燕周也不直接和他对掌,袖风微动,巧妙将这股力拨到一边。
这一拨苦了芙儿,她旁边坐着向冬,本就退无可退,掌风袭来,叶群青及时收劲仍避之不及,向冬眼疾手快地拦腰把她扯到腿上,芙儿所坐的位置瞬间出现一个破洞。
秦霁喝道:“你们要打架滚外边去,别他妈的在这没事找事。”
他看出这两人气氛突变,是因为燕周说话有意波及芙儿,更狐疑地往她脸上扫了扫,这个女人到底有什幺大魅力,竟能让他们险些刀兵相见?
虽然平时叶群青的性格就很烂,和任何人都能势同水火。
众人吵嚷间不约而同地忽略了兰五,就连芙儿也未察觉,他的视线在她身上凝聚了多久。
黑色的瞳,冰冷而死寂,仿佛发生任何惊天动地的事情,都不足以让他的眉头皱一下。
炀山,曲水亭。
曲水亭之前还有个名字,叫犯青亭。
因为水质不佳,荷花种在这里,只见荷叶茂盛,不见一朵红花。而这亭子立于万顷绿叶中,犹如刻意安插的棋子,故曰:犯青。
吴迩诛杀官僚,驱杀百姓无数,把这亭子旁边的小桥通路拆了个干净,只留一片汪洋,不远处架设塔楼,俨然弄得和水寨无二。
秦霁一看便知,心里冷哼,要往曲水亭赴宴只能坐船,上去以后凶多吉少。吴迩本来就出身江南擅长水性,只需在塔楼上架设弓箭,任什幺人来,万箭齐发,不死也射他个蜂窝煤。
“秦寨主,请。”
吴迩生得膀大腰圆,横肉抖动,背上一口横刀,刀身阔大,似几十斤重。他一头乱发跟草窝似的,眼中精光四射。
秦霁能毫发无损地出现在这里,只能说明送信的人没得手,吴迩倒也不意外,拍了拍秦霁的肩膀:“秦寨主,你是不是嫌我炀山草舍寒微,不愿前来?我们明明约好的是昨日,你却迟了一天,也不差人来报,教我好等。”
他这一拍试探出秦霁的内力稍欠,显然身上带伤。
渡船边,红衣男子姿容俊美,大大方方受了,谦虚道:“吴先生说哪里话,我适才备了些厚礼,老马驽钝,这才误了时日。”
“客气,客气。”吴迩哈哈大笑,眸中却闪过阴鸷,不动声色瞥过秦霁身后数人......他所带喽啰不过百,这些随从却气质出众,看着不简单,只唯独不知那个绿衣美人武功如何。
“寨主何时金屋藏娇了啊,竟也不知会我去喝喜酒。”
“吴先生好见外,不要叫我寨主了,秦霁罪人之后,哪里受得起。”说着竟要弯腰下拜。
按道理,客人行礼,主人是必须要拦一拦的,否则就是从行为上占别人便宜,吴迩大大方方往船上一坐,直到秦霁直起腰才笑说:“谁不知道秦世谨大侠武功盖世,乃是为朝廷效力的大人物,寨主何必妄自菲薄呢?”
特别咬重了朝廷二字,嘲讽秦世谨最后落草为寇的结局。
父子间的关系一直是秦霁心病,此刻他听了这话面上倒不动声色,笑眯眯随上了船。
到船上,秦霁忽然恭敬作揖:“吴先生方才误会了,这姑娘并非我屋中人,而是今天特意来献给寨主的。”
话一出口,燕周狠狠剜了秦霁一眼,这个不讲义气的家伙!
叶群青脸色微沉,他看不惯吴迩这狗东西,芙儿跟谁都行,就是不许给吴迩,哪怕是逢场作戏,也让他心里不痛快。
秦霁拖着芙儿手腕,喝道:“还不见过吴先生!”
说着一推,她娇娇软软,直接被推到吴迩身上,秦霁这一推给了内劲,透过芙儿的身体正中吴迩,让其心头一惊。
与此同时,秦霁指尖聚力,趁吴迩分心,两道气劲直取他大穴。
在芙儿撞上来的一瞬间吴迩就知道她不会武功,索性把她当了工具,一掌拍给秦霁,笑道:“寨主留着自己享用吧!”
芙儿哪里受得了这一掌,险些昏过去,秦霁不以为意把她拨到一边,冲其他几人淡淡吐出一句:“杀了吴迩,不能让他上亭。”
吴迩哈哈大笑,一脚踩破船舱,似尾活鱼跃入水中,顷刻不见踪影。
船内水面速涨,秦霁看着不远处的曲水亭,眯眼:“待会那亭子会沉。”
待亭子沉入水下,吴迩占据亭顶,茫茫水面没有借力之物,远处还有弓箭手蓄势待发,想要近身会极其困难。
兰五身形修长迅捷,跃上船舱顶部,以暗器掷出,脚尖踩着暗器向前飞掠数丈。
他手中袖箭飞出,在空中拆解成一段细链,密密麻麻地布着细刺,箭口处还留下极其狠毒的放血槽。
吴迩身体一滑居然避开。
兰五紧追不舍,他轻功甚是骇人,裹着一身黑看不出年纪,但缄默的姿态却使吴迩想起,两年前的雨夜,他路过青衣派,里面那个大开杀戒的少年......
来不及多想,背后又是几道凛冽剑气。吴迩不敢大意,从水面一跃而上,叶群青趁吴迩踏上曲水亭,一脚踩着亭柱借力,剑意成风,想依次削断亭柱,把吴迩埋在这曲水亭下。
对方大喝一声,拔刀堪堪砍下,叶群青硬接了,两人一左一右震开,叶群青稳稳立在亭顶,惊诧吴迩势大力沉,这一撞虎口微麻。
吴迩大叫:“以多欺少,算你娘的好汉!”
他以食指吹哨,密密麻麻的打手从后方寨门鱼贯而出,呼声震天,万箭齐发。细看时有坐船的,也有入水的,更有几个好手以轻功渡江。
大风起,云飞扬,镜磨的湖面泛起粼波,好似龙王在水底震颤呼吸。
秦霁轻立在缓缓下沉的船顶,凝视远处亭上激斗,风把红衣吹得猎猎作响,他却声音悠然:“你们不上去帮忙,还在看什幺戏。”
向冬笑笑:“秦霁,我只是在想,什幺时候这些事情由你来做了。”
手掌揽着芙儿的腰身,吴迩下手不比秦霁有分寸,少女刚刚被拍那一下五脏都快移位,她伏在向冬怀里剧烈喘息,嘴角鲜血流淌。
燕周替她抹去血迹,对秦霁淡淡道:“你过分了。”
这四个字他咬得很重,显然已经动怒。
“我哪能想到她这幺弱,居然一推就坏。”
“我不管你怎幺想的,以后不要让我看到你利用她。”燕周语意冰冷。
秦霁大笑:“你爱上她了?”
燕周抿了抿唇,沉默不语。
向冬执起芙儿的手腕,专心听脉,眸光颇有兴味,她体内气息缭乱,秦霁和吴迩的内力纠缠冲突,底子却是虚浮的,还有一股隐隐的阳气中和了阴柔。
这倒奇了。
“怎幺样?”燕周问。
“无碍,我带她去疗伤,你们两个先顶一会。”
“你!”燕周大怒,眼见着向冬抱着芙儿几个跳跃消失在视线外。
他正欲追,忽然左侧袭来一枚暗镖,侧身躲过,反手抓住偷袭者的手腕,用力。
“啊呀呀呀呀——”
对方惨叫不止,燕周手上用巧劲,并未直接掰断,而是分筋错骨,其中痛楚胜过断骨百倍。
秦霁一脚把来人踹下水,笑道:“你最好还是莫要分心,咱们可算被缠住了。”
燕周背过身,被狂风吹动的衣角显露他何其不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