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若晓却没管这幺多，她目光怔怔地注视着洛少阳衣衫半开的胸膛，自精致的锁骨往下，便是大小深浅不一的鞭痕，印在娇嫩的雪肌上触目惊心。
这鞭痕还不是普通的鞭，是荆棘鞭，能清晰看出鞭痕旁边曾有尖锐的刺划过，更显狰狞。
母皇，洛少阳他才十七岁啊！
“这鞭痕一直到哪里？”凌若晓只觉自己脑门的青筋在突突直跳，她轻声询问时嘴唇都在哆嗦。
因为洛少阳只拉开了衣领上面一小部分，所以她只能看到这一点。
她没敢扯开他的上衣看整片胸膛。
“……至足部”洛少阳听见殿下的颤音，他情不自禁擡头看去，就看见她的眼角已经红了，吓得他失声唤道“殿下？！”
“少阳……”凌若晓望着他惊慌无措的样子，鼻头酸涩，她说不出任何安慰的话来，甚至不敢问他疼不疼。
见殿下的双眸逐渐湿润，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洛少阳连忙掩上衣领，解释道“殿下，这都是些旧伤，已经快好了”
“只是上半身严重点，下半身有衣物遮挡，并没有那幺严重的”
“殿下…你……”洛少阳发现，无论他怎幺苍白无力地解释，都没能让凌若晓的脸色缓和半分，她依旧是盯着他的脸，默然不语。
最终，洛少阳只得在心中无限懊悔，他就不该让她得知此事，搏什幺关心，看到她这副神情，他自己反而要先难过到窒息了。
“…殿下，已经不疼了，这些自你苏醒之后就再没发生过”他声如细蚊，就像是个做错了事情的孩子，沮丧地低着脑袋。
凌若晓深吸一口气，平复下自己的心情，才道“把我自杀之后你的遭遇，一五一十通通告诉我”
她特地强调一五一十，就是怕洛少阳又隐瞒着不说。
好在洛少阳遵守诺言，虽是迟疑，但还是将七皇女丧命后的事完整地叙述了一遍。
事情是从七皇女当夜未归向晓府开始的，洛少阳见殿下一直没有回来，犹豫再三后还是决定暗访宫殿瞧瞧。
结果就看见了七皇女倒在地上的尸体，她当时面容紧绷，嘴角挂着一丝毒血，掌心紧攥一封遗书，怎幺看都像是自杀。
至于遗书的内容无非就是控诉母皇偏心这种任性的话语。
总而言之，凭借洛少阳多年的刺客经验来看，七皇女当时确实是断气了。
凌若晓突然察觉到事情并不单纯，居然连洛少阳这种专业的刺客都没看出七皇女不是自杀。
而且她穿越后做的第一件大事就是用档案系统彻查人心，结果没想到得到的答案却是——他们都不是凶手。
原以为只是普通的一次下毒杀人，很快就能利用档案系统捉到凶手，然而看来并没有那幺简单。
就在凌若晓思考凶手到底是谁的时候，就听洛少阳接着阐述。
皇帝陛下听闻七皇女死讯的当晚，就将他给关进了地牢。
扒掉上衣，锁链缠身，命人把鞭刑和棍邢一个不落全招呼在他身上。
说到这里时，洛少阳是用非常轻松简洁的语气略过的，他不想再看到殿下心疼的目光。
凌若晓虽说心中不满，但也没强行逼着人家去回想那地狱一般的日子，只是愈发握紧了他冰凉的手。
像这样非人的折磨持续了整整七天，直到七皇女头七那一日，需要举行葬礼入土了，洛少阳才被皇帝陛下释放出来。
他当时几近半死不活，神情相当憔悴，心中已然绝望，因为陛下要求他给七皇女偿命，所以命人给他上药，整理好仪容，打扮得干净一些再去见七皇女最后一面。
所以说，若是那天凌若晓没有穿越过来，七皇女真的死了的话，洛少阳那一天本应该会等葬礼结束，然后亲自跟着七皇女的棺木一同踏进坟墓才对。
洛少阳说到偿命之时，凌若晓已然听不下去了，她扶着额头小脸煞白，根本无法接受这种事。
好歹洛少阳是母皇一手提拔教出来的人，说陪葬就陪葬……
或许是看出殿下的情绪不好，洛少阳语调一转，开始说她复生之后的事。
原本陛下是还想要追责洛少阳，但是七皇女醒来后反而对洛少阳的态度变好了，现在明眼人都能看得出七皇女有多护着自己家这位伴读。
“所以……母皇是因为怕我不高兴，所以才没再问责你是吗？”凌若晓没想到还有这一层，见洛少阳点头，她陷入沉思。
当初母皇介绍洛少阳给七皇女认识的时候，肯定是希望能让七皇女把洛少阳纳入房内的，毕竟安插的身份是伴读，说明她那时很看好洛少阳。
结果洛少阳不仅没能得到七皇女的喜爱，反而是受尽辱骂，让陛下愈发对洛少阳失望，再加上保护不周让七皇女自杀了，这才导致的陪葬……
照这幺说，现在陛下之所以还留着洛少阳一命，就是因为她这位复生的七皇女回心转意，开始对洛少阳好了……
该不会还有一层原因是想看她迎娶洛少阳，等着抱孙女吧？
凌若晓嘴角抽搐，她擡眸一看，恰巧对上洛少阳凝视着她的视线，他显然也想到了这点，脸颊上再次泛起红霞。
“……”不得不承认，洛少阳这样一坦白，她想不宠眼前这个男儿都不行了。
洛少阳何错之有？
自幼被洛家送入宫中供陛下筛选，历经艰辛训练有成后小小年纪便染指血腥，执行任务看尽人心险恶，又像枚棋子般被安在七皇女身边，却又两边不讨好，最终还差点给她陪葬。
他是如何忍耐下来的？这换谁都得疯啊。
凌若晓看不透，她只知道一件事，她得当洛少阳的保护伞，不然他又会回到那被血污堆叠而起的泥潭之中，被母皇扼住命运的咽喉。
“少阳，若是……你我成亲的话，还需要当刺客吗？”凌若晓问出这句话时，小心脏都在扑通直跳。
说起来洛少阳那些经历，似乎都没有人问过他自己的想法，就像是所有人给他一手安排好的一样，眼睁睁看着他踏上这条不归路。
凌若晓也是这时才反应过来，她也没问过洛少阳的意愿，他喜不喜欢，想不想嫁，她都对此一无所知。
所以她问得小心翼翼，拐弯抹角，以当不当刺客这种借口试探性地问出来。
她担心自己的一厢情愿给他造成更大的困扰。
“？！”
洛少阳的反应有点出乎凌若晓的意料，他好像呆住了，又好像没听清，只是直愣愣地睁大眼睛看着她。
“呃…”凌若晓的心逐渐沉到谷底，她连忙打着哈哈挥挥手，故作轻松地笑道“我只是打个比方，假如啦，假如”
这样一搅和，才让两人周遭仿佛戛然停顿的空气重新开始流通。
洛少阳干笑两声配合着，表面上也当是玩笑应付过去，心底下却是在一个劲砰砰直跳。
不过凌若晓可不知道人家心里是怎幺个心动法，只是在哀叹自己太冲动，还没和人培养好感情就问成亲的事儿了。
追夫之途，路漫漫。
她顺其自然地转移话题，提到潘落头上“说起来方才小落伺候我洗浴的时候，我已经问过了”
“问了什幺？”洛少阳耳根还在发红，所以极为配合地转移话题。
“她说自己也是被陛下派来保护我的，是灭魇阁中人，代号冥狰，而且她从一开始就知道你的身份，不过出于不想暴露自己，所以才易了容没和你相认”凌若晓挑眉看他“你们两可真能耐，不光瞒着我，还互相瞒”
这些是她旁敲侧击向潘落问潘佑的情况时顺带问出来的信息，放在此时当做敲门砖来使可以说是正好。
“殿下，灭魇阁里有一条隐性的规矩就是出任务时除非合作，否则不允相认……”洛少阳回想到今天直接揭穿潘落，也是因为殿下被绑走了，他一怒之下才做出的不理智行为。
好在那时只有彼此两人，所以倒也无大碍。
不然还得灭口，怪麻烦的。
凌若晓一听，顿觉疑惑“那要是灭魇阁里两人接了敌对的单子，又互相瞒着身份，该怎幺办？”
“……这种敌对的单子不会摆在我们面前，通常是价高的那一方单子出现，价低的则是由收集情报的人员直接过滤掉退回去”
原来如此，凌若晓点头表示明白，这和她前世做的特工有点像，偶尔撞上同事也不会相认，因为是机构部门里安排的工作，肯定不会给对方造成绊脚石的关系，所以没有揭穿的必要。
不过，若是同一份工作，那完全是互相知底然后合作比较合适才对啊。
“母皇她安排小落来的时候，有考虑到你们两个会不相认的情况吗？一般来说不是合作更合适？互相不认才可能会造成阻碍啊”
凌若晓心想若是今天他俩提前有通过气，说不准自己被绑这件事就不会发生了，毕竟两大高手呢，一个给另一个打掩护不就得了。
“……其实，灭魇阁在明面上并不归属于陛下，甚至我家里，洛家，也只以为我是被选中来当伴读而已”洛少阳耐心解释着。
“嗯？”
“我们只是暗中听命于陛下，不过近些年来陛下已经很少管过灭魇阁的事项了，所以并不知道灭魇阁里有这条不成文的规矩”
见凌若晓满脸困惑，洛少阳只能更深层次地接着说道“因为暗杀容易落下把柄给大臣或者敌政抓住，所以陛下若是想杀人，多数情况是给对方安个罪名，正大光明地赐死”
“所以，除非是必要情况，否则陛下不会动用我们灭魇阁的力量，久而久之也就不了解了，现在是任由灭魇阁自己发展接单活动，她只需要管控我们这些站在灭魇阁高处的人即可，必要时为灭魇阁掩护”
“正因为这种机密性，基本上灭魇阁里地位偏低的刺客，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归属于陛下掌控的”
凌若晓恍然“那像你们这样能随时跟在母皇身边，是用的什幺名头？”
“暗卫，以保护皇室为主，和陛下亲密一些的大臣们也都知道”
就是说，她家少阳其实不止伴读和灭魇阁第一杀手这两个身份，他还有第三个官方身份，皇室暗卫。
好家伙，所以这幺牛逼哄哄的人物，七皇女你是怎幺敢…一天到晚指着人鼻子骂的？
一想到那七皇女还成天各种陷害辱骂洛少阳……
像他这样的，要是惹急了完全可以反杀七皇女然后随便按个意外事故收场，大不了赔一条命而已。
但洛少阳从没这样做过。
这小竹马甚至还整天笑脸相迎，在七皇女面前表现得暖洋洋的充满正能量，背地里也是一个劲保护她，凌若晓想想就一阵后怕。
“……感谢洛公子多年来不杀之恩！”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