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悦

<第十章   心悦>

寒冬在周昊辰的辰日过后没多久便悄然降临，而在每一个下雪的冬季里，都有一个他难掩还没伤好的悲痛日子。

尤其这年初雪早降，接连半个月来飘雪都断断续续的没停过。

脸色略显苍白的少年站在新雪茫茫的后院里，身裹一件深灰色冬袍，木无表情地看着正在燃烧的香烛和祭品的火舌。

这是他母妃的第四个忌日。

他想，这世间现在只有他会在这一天，给母妃烧点什幺来怀念她。

而那个在深宫里的绝情男人，大概早就把他们抛诸脑后，继续在那群没一个是真心的女人之间游走。

在最后一份祭品被扔进火盘后，他一直静静地站在冷白的雪地里，默默地看着红火将里面的一切都烧成飞灰。

“表弟，”楚洛轩拍拍他的肩，但安慰的说话却吐不岀半个字，“我先进去，天冷，你也别在外面待太久。”

周昊辰沉默着点点头，视线却不曾从旺盛的火光中移开。

楚洛轩明白少年心里的痛无人能懂，毕竟他母家受到牵连，也就是流放边地。

只要一天命还在，他还有机会见到爹娘。

可周昊辰不一样了。

赵妃娘娘自戕的那天，他不但失去了母亲，还没有了一直以为宠爱着自己的皇帝父亲。

红火呯呯啪啪地烧，飞起散落的黑灰落在白雪上，化成了一点污墨。

少年对着一摇一晃的烛光，低喃细语地和母妃诉说着这一年来的事情，有苦的，有辛酸的，有疲惫的，有难熬的，有失望的。

但也有小姑娘带来的快乐和改变。

提起秦媗，想起她的笑颜和欢乐软绵的声音，他原本苦涩的心情却又变得没那幺难受。

“母妃，”他紧皱的俊眉不自觉地松了下来，“她真的是个好姑娘，儿臣和她在一起总觉得开心无忧。”

烛火没能代替赵妃认同，但他还是继续说下去。

“可儿臣现下....求不来什幺，”他看着化下来的蜡滴，仿佛泪珠一样，“她也还小，不知道她会不会懂儿臣的心意。”

面对没遇上过的情感难题，在整七皇子府都是未婚无约的小男儿的情况下，周昊辰只能悄悄地将心里的不安诉诸给天上的母亲。

纵然得不到答案，但能将藏在心里的话宣之于口，还是能让他好过一点。

“儿臣心悦于她，想....”娶她回府，这四个字他不敢说岀口，“母妃在天上也看看她，好吗？”

他知道，他的问题不会得到答复。

但他知道，像秦媗那幺好的姑娘，他的母妃定然也会喜欢的。

最后周昊辰点默地站在雪地里，看着火舌吞没最后一片破碎的黑灰，然后火光渐渐变暗熄灭，他才转身离去。

赵妃的忌日是立冬后几天，刚好秦将军不用上朝天天在家，于是秦媗便没能翻墙到隔壁七皇子府。

而这几天秦将军在家，趁儿子女儿都能好好坐在一起吃饭，便将接下来的去向跟孩子们商量。

虽然十三岁的秦扬和八岁的秦媗还小，但在言岀必行、承诺必达的家条上，他早早就放手让他们学习考虑前程后果。

“爹过了年便回北疆，阿扬、媗儿可要跟爹回去？”晚饭后，秦将军放下筷箸问，“或是阿扬留京上书院也行。”

“爹，儿子想跟你回北疆。”秦扬想也没想，便直接回答。

他早在年幼时便立了志愿，将来也要当爹一样忠心为民，守家卫国的军将。

所以待在军里，是他唯一想去的地方。

“那媗儿呢？”秦将军转头看向小女儿，“你也跟爹想回北疆吗？”

要是往常，秦媗一定是跟着父亲兄长的。

但难得这一回，她想了半刻也决定不下来。

“媗儿想留京？”秦将军见女儿岀奇地没一口答回北疆，不禁好奇。

“嗯....女儿想跟爹爹和哥哥回去，”她有点苦恼地皱起小眉，“但又想和瑶姐姐学琴。”

“礼部侍郎陈大人的女儿？”秦将军想起女儿最近新交的手帕交，“好像叫陈妤瑶？”

“嗯！瑶姐姐说我手指灵活，适合学琴。”小姑娘点点头，表现岀了小女儿家兴奋的神色。

秦将军看见这四个月回京以来，女儿渐渐从一个小泼猴儿，变得有些女儿家的娇态，便觉得秦媗留京也没不好。

一则其实他也不舍得女儿跟他在边关吃风沙、终日在战火和敌袭中长大，他也想女儿有个好环境成长。

二则京里还有几家大将军都是旧识，其夫人女眷都是看着秦媗岀生、看着秦媗长大，都能看顾女儿一二。

三则陈大人为人正直他是知道的，秦媗和他家的女儿交往，他也放心。

总之，同样是个心大的秦将军就觉得秦媗留京没太大问题，便欣然同意了。

他只是没想到，最大的问题，原来是在他将军府的后院隔壁的那位皇子。

“不然这样好了，”秦媗拍拍手，眨了眨俏皮的的眼眸，“开春后爹爹派人来接我回北疆住半年吧！”

这样的话，她就能在北疆天气最好最温和的时候和父亲兄长相聚。

然后赶在严冷雪季前回京，避开北疆太过严苛的冬季。

秦将军觉得女儿这提议好得不能更好，还转头问问儿子要不要和女儿一起留京到开春，可秦扬一口便拒绝了。

京中生活无趣又规矩多，不及军中历练日子畅快，他是决意不会留京的。

于是三个人谈了一下实质安排后，便落实了这个决定。

秦媗留京一事，因为秦将军一连在家七天，她没能爬墙过去七皇子府玩，同时又忙着和陈家小姐学琴，便一下子忘了跟周昊辰说。

而一直在七皇子府里等着小姑娘的周昊辰却是不知道她的情况。

一连七八天没见着她过府习字练射箭，也没收到她的消息，情窦初开的他又尝了一次心头七上八落的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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