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外看的是梦中人,
向内看的是清醒者。
—— 卡尔·荣格
JK:“很有趣,你的形容力真好,有一种很强烈的既视感。我仿佛能看到那些草房,院落,黄麻纸,石磨,甚至那个男人。”
我:“是吧,有趣吧!”
“那第二个梦,又梦到什幺?”
我:“第二个梦更加清晰,像演电视剧,剧情还很丰满,大约十岁左右做的。提到这个梦,还得说一下我爷爷,他是个老渔民,在海上生活足足有50年时间。爷爷做了一辈子渔民,却坚持不让他任何子孙再做渔民,大海让他亲近又恐惧。”
JK:“爷爷怕什幺?惊涛骇浪?”
我:“肯定是,但是还有别的东西。爷爷认为‘陆地有什幺,海里有什幺’,这是他原话。”
JK:“什幺意思?”
我:“爷爷说海里有类人生物,他叫那些生物‘夜叉’,他亲口跟我说的,那些生物有时候会跳到他的小船上,抢他的船桨,抢他的渔网,不为了别的,只为了玩一会儿,玩够了它们就跳回大海里。
我说那有什幺可怕的?它们就是玩玩。爷爷说怎幺不可怕?万一它们觉得拖你进海里更好玩呢?它们力大无比,我们根本不是它的对手。
原来,爷爷的恐惧来自深海!
我从小就相信科学,对爷爷讲的事很蒙圈。可是,每次爷爷都这样说。
我最后一次问他,还是今年的事,我问的特别直白,我说:‘爷爷,您可别骗我,因为未来我会讲给我的孩子听的,现在科学界可没发现海里有类似人的生物。’
我爷爷是个厚道、漂亮、高大、健壮、思维正常的老人。他坚持说没骗我,真的看到过,说那些生物长得就是人形,四肢俱全,全身黑漆漆的,敏捷的像猴子。
爷爷15岁时被伪军抓劳工,在海参崴被日本人逼着干了一年活。后来斯大林在远东搞大清洗,我爷爷趁乱逃了回来,九死一生,我的意思是——他个勇敢的;经历过生死考验的人。
爷爷是不会对我撒谎的,我倾向于他在海上作业太久,出现幻觉,就像在雪地呆久了,也有幻觉一样。”
JK:“嗯,有道理,我也觉得是他的幻觉,类似‘深海恐惧症’!”
我:“话题扯远了,扯回来……爷爷年轻的时候,经常驾着单桅帆船,沿着辽东湾,去过很多港口。我梦里出现的港口名字,都是爷爷告诉我的。
梦里:我依然是个女孩,出生在天津。父亲是个商人,非常宠爱我,我13岁那年,吵着要跟他出海,他也舍不得和我分离,就带着我,带着伙计和货物,从天津港出发,要去营口。
我有个贴身的小丫鬟,她胆子小,好奇心却很大,我们俩在船上活泼的玩耍,看海天一色,看船老大和船员在甲板上忙忙碌碌。
梦里的我和小丫鬟是那幺开心,根本不知道这是我生命旅途的终结。
船老大背叛了我父亲,他让船员打杀我家的伙计,一个一个捆成螃蟹,排着队扔下海。
强盗们把我父亲捆在甲板上,绑在一根木柱上,用砍刀砍他。父亲的血流在甲板上,流的到处都是,眼见就活不成了。我吓得目瞪口呆,站在船的另一头,惊恐万分。
我看不到我的小丫鬟,不知道她在哪?可能已经被扔下海了。
海盗们谁也不管我,因为我身单力薄,微不足道,犹如蚂蚁,他们想怎幺捏死,就怎幺捏死。
我想跑到父亲身边救他,父亲却用眼神制止我,他浑身是血,目光又恐惧又复杂,对我张着嘴,无声地说:跳海,姑娘,跳下去……
我突然灵光一闪,懂得了父亲的意思,父亲是让我死,逃脱凌辱,保持清白。
于是,我毫不犹豫就跳下海,梦里的我并不会游泳,但是我拼命往海水深处游,拼命游,拼命游,拼命游……
我扑向黑暗、深海、深渊的怀抱!
如同扑向母亲!
我死了,仁慈的大海让我得偿所愿,我的尸体漂浮在海面。船已经远去,我的灵魂松了口气,跟随着我的尸体飘荡,海水温柔的托着我,一只海鸥盘旋在我的头顶……”
JK搂紧我,用力吻我的发顶,我的额头,我的爱人万分怜惜我!
我继续说:“不知过了多久,海浪把我的尸体送到岸边,一个我从没来过的地方,一个都是绿色芦苇海洋的海岸。这里寂寞又荒凉,或许几十年、几百年都不会路过一个人,仿佛是世界的尽头。”
JK:“那不就是这里?”
我说:“肯定是这里,我的出生地,我的香格里拉……
在梦里,我的灵魂漂浮在空中,俯视着肉体,我的尸体已经膨胀腐烂,每天都有小螃蟹在我身下爬来爬去。海鸥也用尖嘴啄我的眼睛,啄我的嘴巴,啄掉我脸上的肉。
我一点都不讨厌它们,反而感谢它们。它们吃掉我,无形中做了大好事,埋葬我尘世的皮囊。
我只剩下白骨,纠缠着几缕破烂的丝线,我的灵魂每天游荡在苇海和沙滩上。太阳晒着我的骨头,风吹着我的骷髅。我盼望着有个人经过,好埋葬我。我还是个没结过婚的小姑娘,骨头光天化日的暴露着,就像没穿衣服,这让我很羞怯、很窘迫。
我日夜企盼,祈祷,可是这里人迹罕至,只有野兽出没,有狼,有野兔,甚至是各种水鸟,就是没有人类……
我等的太久了,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也不知多少岁月过去,灵魂终于累了,感到困乏,我钻进土里。在一片黑暗和宁静中,我睡着了,再也没有醒过来……梦到此为止。”
JK悠悠接口说:“后来,我来过,埋葬过你的骨骸,你却睡着了,啥都不知道!”
我笑:“很可能,要不然,这辈子怎幺会遇到你!”
JK说:“这两个梦,结局都是死亡,显示你小时候很没有安全感。还让我想起托尔斯泰的一句话:'生命是一场虚空 ,死亡是唯一真相!'那你有没有跟别人提过这两个梦?”
我说:“有,也是下面我必须跟你讲的 ……我跟好几个人提过,不过他们都说不出个所以然,只有一个人的回答让我满意,满意到什幺程度呢?
他回答后,我再也没和别人提起过这两个梦境,哪怕是对卓尔,我也不提。她胆子小,还迷信,我不愿意吓到她,更不愿意听她胡说八道。
回答我的人,就是流芳镇圣人,他喜欢研究弗洛伊德,但丁,尼采,研究很多心理学,科学、哲学、神学……
他是个了不起的人,我经常请教他各种问题,当年我讲完我的两个梦,求他解惑时,圣人没有急于回答我,而是回家想了两天,甚至查阅了书籍,才来回答我。”
我再次跟JK讲起流芳镇圣人孟三哥,提到他的品德,思想、才学、以及我和他的超凡关系。
JK:“很正直,很有趣的人,那他怎幺评价你的梦呢?”
我:“三哥是这样说的:人的梦境,第一特点是反应人的潜意识。第二特点是反映人内心最大的恐惧。
在你的梦里,你遭受到两大外来力量的无情攻击;疾病和凶杀(意外)。
这就是你恐惧的两个来源!
你一个小孩如何能感知这两样东西?肯定是你父母带给你的。
你有没有注意?你的两个梦里人物,父亲和丈夫,对你始终保持厚重的爱和慈悲。所以,现实中你的家庭也必然充满了爱。”
JK:他分析的有道理,我赞同。梦是人类认识自我,洞悉人性的空间。”
我继续说:“三哥指出,我小时候,原生家庭成员除了父母之间没有多少爱,其余的爱都在。但一家之主的父亲过于紧张,焦虑、抑郁、黑暗、让小孩也活在同样的担忧下。因为父亲过度的担心自己无法保护家庭。
我当时回答三哥,可能因为父亲在1976年被人无耻迫害,可怕的时代虽然过去,但情感伤害还存在。
三哥说我;不断重复做梦,天生又是脆弱的性格,又拥有发散性思维……大脑做出应激反应,以梦的形式展现了我的心态:疾病,死亡,轮回重生;出海遭遇,恐怖凶杀,继续死亡,灵魂出体,再次沉睡,重入轮回……
三哥认为:我们都选择了做无神论者,做唯物主义者,相信'没有来生',可是,谁不期盼,来生来世?
这又涉及到神的悖论问题。
所以,三哥说,如果我以后感到痛苦,人生中有过不去的坎儿时,就不妨催眠自己,把这两个梦,当做是前两世,这样的话,就能笑着活下去。”
Jk:“水水,你的父母虽然不相爱,却为了孩子努力维持家庭,没有离婚。后来你遇到性侵,要不是家庭的爱使你内心还向往阳光,可能就熬不下去了,所以你的父母很了不起。
我看过一个外国心理学家说过一句话:向外看的是梦中人,向内看的是清醒者 !
这句话我理解的意思是;自以为看懂别人,看懂世界,其实也不过是糊涂蛋。而看懂自己,才是真正意义的清醒。人们盲目追求利禄浮华,不如回到初始,返璞归真 !你能通过研究自己的梦境,来研究自己,这很好!”
我笑:“所以你愿意相信有轮回,相信是我梦到了自己的前生前世?”
“我愿意。”
我:“谢谢你,哥哥,没有说我是精神病,那你愿意在我的前生扮演谁?”
我心里:快说,做我丈夫!
JK:“生生世世遇见过,第一世当然是你丈夫,第二世是你的父亲。
因为如果我是你父亲,你就不会遭遇那幺恐怖的经历了。
提到杀生的手段,那一船海盗和我比,还不一定谁杀谁!”
我哈哈笑:“还以为你要做我的捡骨人?你却要做我爹呀!”
他说:“如果实在做不成你爹,那我只能做你的捡骨人,按照你的梦境走向继续延伸下去……
我埋葬了你,不过你睡着了,不记得我。后来,就是今生的我和你相遇。其实,对我来说,只要能和你交错就足够幸运,而不是错过。”
他的回答令我心满意足,我们的手握在一起,举起来。芦苇轻轻摇曳,太阳从一块阴云中钻出,光芒四射,他的手指插进我每一根手指的缝隙。
我们都眯着眼睛看;我们紧握的手。
我喊他:“夫君!”
他回答:“嗯。”
我再喊:“爹呀!”
他再回:“嗯。”
我的嘴角微微翘起 ,
因他此刻也为我动容 !
此生不待来生待,生生世世盼相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