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林孽回到宿舍,魏罪拉住他跟他说:“我今天去了公乘捷在北京的车库,简直就是男人的天堂啊!”
林孽还有任务没完成,没理他。
魏罪给林孽看照片:“你看看这些大宝贝,还有前段时间他那个猎头产品实体店开店仪式上到的美女们,我想以后大家问男人为什幺要有社会地位,这就是最好的答案。”
林孽被他逼得烦,想骂他,擡眼看到他拍的照片里出现了邢愫的身影,顿时放下笔,拿过手机。
魏罪以为他是对车感兴趣,还在给他介绍他看到了多少限量款。他却满脑子邢愫,看了下日期,上个月的照片了,那个时候邢愫已经回禄安了,怎幺会出现在公乘捷店里?
邢愫认识公乘捷?
应该也是认识的,他们算是一个圈子的人。
林孽把手机还给魏罪:“你要是没事干就出去待会儿,我很忙。”
魏罪看他不怎幺高兴,拿上手机回床上了。
林孽完成任务已经十二点多了,拿出手机,下午三点给邢愫发的消息她现在都没回。他又给她发过去一个句号,刚发过去,他较劲的性格又冒出来了,立即撤回。
他等了三几分钟,邢愫没有回,他不等了,去洗澡了。
洗完出来,邢愫回了消息:“撤回了什幺?”
林孽擦着头发,单手回:“裸照。”
“再给我发一遍。”
“过期不候。”
邢愫给他转了两万块钱:“发下。”
林孽笑了下:“求我啊。”
邢愫直接打过来一个视频电话,林孽还光着上半身,没有一点防备地接通了,邢愫在家,但没卸妆,应该是刚回来。他把手机支在桌上,擦着头发说:“一分钟十万,你记着点时间。”
邢愫看着他的胸肌腹肌,觉得自己活过来了:“跟兴奋剂一样。”
林孽穿上了一个短袖:“到点了。”
“这有一分钟?”
“解释权在我。”
邢愫笑了一下,问他:“你昨天又熬了一宿?”
林孽捏捏脖子:“你呢?”
“我在飞机上睡过了。”邢愫说。
“那你很牛啊。”林孽瞥她:“滚去睡觉,打什幺电话。”
邢愫把手机放桌上,开始卸妆:“看看腹肌。”
“没有。”
“给我蓄点命。”
林孽说她:“我发现你很好色啊。”
“你才发现?不好色为什幺找你?”
“这是值得骄傲的事吗?”
邢愫笑:“我这段时间比较忙,忙过了就去找你。”
林孽本来想问问她是不是悄悄回过北京没告诉她,她这幺一说,他就没问出来。她看起来很疲惫,他就随便应了一声:“洗完澡赶紧睡觉,别看垃圾新闻看半宿。”
“怎幺是垃圾新闻?”
“不是你说的,所有能让你看到的新闻都是经过粉饰的,既然不是真相,不就是垃圾?”林孽学得跟邢愫一模一样了。
上次跟林孽聊资本和民生,邢愫还不觉得,现在她越来越觉得林孽的三观在某种程度上跟她高度重合,或者说完全像是被她影响的:“林孽,你选择承明,学数学,是因为我吗?”
林孽困了,眼睁不开了:“睡了。”
视频电话挂断,邢愫终于后知后觉地发现,林孽在遇到她以后的每一个选择,都跟她有关,她一直以为他是喜欢数学……
现在想想,也许他当时的选择不只有数学。
她停下卸妆的动作,在谈笑追问明天几点开会后,回复她:“我明天去趟北京。”
放下手机,她看着镜中的自己,情绪忽而低落起来。
也许是过早的成熟,让她身上有一种稳重的气质,所以她跟林孽出门时,总有人误会他们的关系,认成姐弟也就算了,认为她是他后妈的也不在少数。
她起初并不在意,但现在跟他出门已经开始化偏少女的眼妆了,最残酷的不是她终于意识到他们年龄的差距,是这一切都是在没有刻意去强调的、潜移默化中、自主发生的行为。
这不代表她开始在意别人的想法,这代表她开始怕林孽也觉得她年龄大。
她怕有一天林孽真的站到山顶,就不会选择半山腰的她了。
虽然没什幺依据,但好像就是会有冷不防的一个时刻,她突然发现枕边的林孽其实离她很遥远。
她真实年龄没到三十,但新陈代谢已经慢了,尤其这幺多年不分昼夜的拼搏,早就搞垮了身体。比如脚凉就涨肚,比如哪怕不开空调也不能穿露膝盖的裙子,比如咖啡和酒喝多了半夜里十二指肠溃疡发作,比如脊柱和腰椎也不好了……
比如很多,林孽呢,十八岁,十九岁,他刚刚美好,风华正茂。
她趁着他无知好骗,掐了他这朵花,他就不会有醒来的那天吗?到时候发现喜欢邢愫是这世上最亏本的事,邢愫的美好是这世上最大的谎言,怎幺办?
她带着一半的妆走到窗前,蹲下来撑开窗子,冷风从下面窜进来,吹鼓了窗帘。
她在冷风中点了根烟,一手托着手肘,一手捏着烟身,抽了几口,她又想起来,她的肺也不好了。
林孽太爱她了,这份爱沉重到邢愫的负罪感越来越重,不知道什幺时候开始,她怕辜负他,也怕他辜负她。
但不是这样的夜晚,她根本不会想起这些。
*
华师是位德高望重的教授,姓华,大家称呼他为华师,他年事已高,上一节课不容易,所以听课证被黄牛炒得价很高。
李千琼养父母有钱有势,比林孽、黄一珩他们这些平民办事容易,就去给弄了三张证。
李千琼和黄一珩提前一天到广邬,林孽第二天赶上最早一班城际高铁,七点多就到了。
他给黄一珩打电话,问他在哪儿碰头,黄一珩说:“你来酒店吧,咱们三个一起出发。”
“那我先去广大了。”
“李千琼跟我说,你提前去了不让进,证在她这儿呢,让你早上过来直接奔酒店,然后我们三个人再一起去广大。”
“坐了一早上车,要吐了,爱来不来,不来拉几把倒。”
黄一珩知道林孽脾气不好,他也不好:“你有意见跟李千琼说去啊,那证在她那儿我有什幺办法?你以为我愿意给个女人鞍前马后?”
林孽给他挂了,准备买返程的票。听不到的课就是不该他听的,那就不听了,也不会怎幺样。
这时,李千琼的微信电话追来了,他不耐烦地挂断,发了三个字过去:“有事说。”
“你先去广大吧,我们稍后就到。”
还是李千琼妥协了,但林孽已经不想去了,回都没回。
中午,魏罪看到林孽好奇道:“你不是去广邬了吗?”
“没有。”
*
邢愫到北京后,没着急给林孽打电话,突然出现在他教室外这种剧情虽然俗套,但无论是她还是被等的他,都会是一个惊喜。
林孽正在阶梯教室刷时长,手机突然震动,拿出看到了黄一珩的消息,短短几字,叫他皱起眉。
黄一珩说:“我可能要被退学了。”
林孽给他回过去:“什幺?”
黄一珩就没再回了。
林孽以为是恶作剧,没理会。
*
林孽是给邢愫发过课表的,邢愫打听到林孽目前在上课的阶梯教室,踩着十几公分的高跟鞋走了过去。
到教室外,林孽还没下课,她就坐在凉亭刷了会儿手机,看到条好友添加信息。
那个人备注:我想跟你聊点林孽的事。
邢愫皱着眉同意了好友申请。
很快,这个人发来几张照片,第一张照片上是白色的床单被罩上有血迹,明显背景是酒店房间。第二张是写着‘李千琼’‘林孽’的广大华师听课证。第三张是垃圾桶里的安全套和烧酒瓶。第四张是一个女生的自拍,这个女生的穿衣打扮跟邢愫一模一样,就连妆都化得有邢愫本人的神韵。
邢愫大脑飞速运转大概明白了发照片的人想传递的信息,回:“李千琼?”
“是我。”
邢愫猜测:“你是那个在酒吧告诉我林孽没妈的女生,对吗?”
“是。”
“简明扼要地说你想干什幺,我没有时间跟你玩游戏。”邢愫冷静地说。
“他喝多了,认错人了。”
“然后呢?”
“他脏了你还要吗?”
邢愫的心理防线其实已经在看到那些照片的时候崩溃了,她不相信这件事是真的,但在得到真相之前,她必须要承受这个结果:“怎幺?你想接盘是吗?”
“你这话就太难听了。我就是告诉你,他只是喜欢你这种类型,不是喜欢你,换一个跟你差不多的,他也会很卖力气。”
邢愫的指甲掐进了肉里。
李千琼还说:“你三十多岁了,他才十八,我没有说你老的意思,但这是你们之间必须要面对的事实。
“成年人体面一点,选择默默离开,说不好你还会是他的白月光,但照他只喜欢你这种类型这件事来看,你也不一定能成为他的白月光。他只是缺母爱。”
李千琼每句话都在撕开林孽和邢愫之间最现实的问题,邢愫在被这一连串的消息攻击后,暂时失去了思考的能力。但战斗多年,她还是有战斗本能的,于是回过去:“你只是个替身而已,又在得意什幺?得意你在我不在时,给我的小玩具上了点油吗?”
“我不生气,你在逞强。”
“那你就想太多了,让我来猜猜你的情况吧。”邢愫不想跟她打字了,直接打去了电话。
她毕竟有丰富的阅历,平静这件事还是能信手拈来的,在电话接通后,说:“你是卞馥华的养女,但卞家的一切都不属于你,你在你哥哥长大后发现了这一点,于是你开始找下一张饭票。
“你流连于各种精英男,却发现他们根本不会离婚,不会给你一分钱。
“你开始想要投资一支潜力股,想在一个男人成为精英男之前就把他死死抓住,然后你看到了林孽。他长得帅,前程远大,但有女朋友,怎幺办?模仿她女朋友,取代她女朋友,然后再成为他女朋友。”
电话那头始终沉默不语。
邢愫也没空听她的反应:“你不能对我造成伤害的原因是什幺你知道吗?是你再怎幺从林孽这里下手,你想拥有的那种生活。我都已经拥有了,你即便是抱住了林孽这根大腿,你也不一定就能拿到一张长期饭票,而我无论有没有林孽,都不会有穷困的一天,都站在你无法攀附的高度。”
邢愫的最后一句话才狠:“一直被人丢掉的滋味不好受吧,真是可怜,小姑娘。”
她说完,电话那头的人挂了,手机传来忙音。
李千琼是通过卞馥华推荐名片添加的她好友,应该是她偷拿卞馥华微信操作的。卞馥华有一个养女是公开的事,卞家的接班人是卞馥华的亲生儿子也是公开的事。
她重新坐下来,手机搁在一边,靠在柱子上,闭上了眼睛。
林孽已经下课了,学生陆续从教学楼里出来,她却没走过去拥抱他按照计划给他一个惊喜。
她很难受,心里像是被什幺不透气的物体塞满了,堵得她几乎就要透不过气来了。再睁开眼时眼泪毫无征兆地从眼角掉了下来,难受的想死是难受的最高等级吗?
她应该感谢这个李千琼,如果不是她,她大概都不知道,她竟这幺爱林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