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一天谢祯心血来潮想要为程斯回做一幅画,去书房拿宣纸和笔砚时,毛笔不小心洒落到地,姑娘弯腰去捡,意外发现了书柜与墙壁之间那道狭窄的缝隙里藏着一个小木匣。
借着昏黄的光线,她将那木匣扯出来。
沉甸甸的。
木匣没有上锁,谢祯的手指扣在上头的黄铜盖上,只轻轻一滑便开了,她的心剧烈地跳动着。
里头是信。
几十封未寄出去的信。
谢祯用发颤的指尖一封封的拆开。
信的开头无一不是短短的一行字。
“卿卿谢祯。”
谢祯坐在地上,瞬间的恍惚让她像被人攫住了心脏,沉闷的如海水灌喉,捂住了她的口鼻,让她再也呼吸不过来。
她无力的捏着信,她不知道程斯回是以怎样的心绪写下那几十封信的。
那几十封未曾来得及寄出的信,与其说是写给她的,不如说是写给他自己的。
她以为那段孤单晦暗的岁月里,只此她孤身一人负隅抵抗,殊不知在她看不见的地方,他和她经历着同等的煎熬。
阿回,原来生离竟是和死别一样痛的。
“卿卿谢祯”,无数个日日夜夜,他是否面对着一室昏黯,坐在窗前,背影寂寥又嶙峋。
舌尖滚过的是她的名字,提笔落下的是思念成疾。
旁的皆能熬过,那思念呢?
思念难挨。
谢祯垂着头大口大口呼吸着,目光聚在那堆信上,眼睛极缓慢的眨了下。
“阿祯,今已立秋,秋日很好,北平天气也很好,只有我不好。我太想你了。你看这封信的时候,我应该也在想你。”
“阿祯,今天很安静,北平下了很多雨。”
“阿祯,我从此不敢看观音。观音圣洁,朝拜观音应是心无杂念,满眼虔诚,如今不敢看观音,因为一看就乱了心神,因为一看就想到了你。”
信上的几个字被眼泪洇湿。
谢祯想起幼时陪阿婆去看黄梅戏,看到这段,不明所以,观音慈眉善目,为什幺梁山伯不敢看观音呢?
今已明了。
“为何不敢看观音?”
“不敢看我心上人。”
“因何不敢?”
“我问心有愧,做文章不专心,一心想那女钗裙。可惜前程纵似锦,心事不敢见光明。”
他说,阿祯,我不爱前程爱观音。
后来程斯回走进来,将地上哭的不成样子的姑娘抱起来搂在怀里,指腹擦去她的泪。
谢祯仰头看他,她的眼前笼着一层水光,稍微眨下眼,眼泪就掉下来。
她边说边掉泪,“阿回,谢祯是你此生的信徒……”
她怎会不爱他?她明明爱他爱到要入魔。
程斯回低头朝她额心落下一吻。
她说她是他此生的信徒,如果他是佛陀,那她便是他一生要诵的经。
谢祯曾说他心性好似五大圣人,性格温柔,从来不发火,哪怕是对方的错也不会责怪对方,愿望是天下人都幸福。
他哪里是什幺圣人,不过一凡夫俗子尔尔,她说的那些,不过只是对她一人。
因为她,他觉得这人间疾苦都少了二分。
程斯回眼里含笑,他带着清冷的媚意勾人心魄,吻上姑娘的唇。
“今天想要菩萨渡你吗,女施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