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间,独自的空闲时间。
她泡进浴缸里,水位高度正好到她的肩膀,不是很能接受薰得鼻子难受的香味窜进鼻腔,就挑了简单的热水来泡。
梦里(dreaming)梦里(dreaming)无边的梦境,要游荡到哪里。
忘了要去哪,忘了我在哪,给你一个解答,你能不能猜到我要哪朵花?
往这又往那,谁来给个光...
闲来无事轻声哼起了悠长的曲调,却又因为扬起的音高压不到能令她舒适的低点而果断停损。
没了听众的琴弦声生疏发闷,曾经信手拈来的曲子也日渐陌生。
回归正常的日夜作息、保持正常的身心运作,一天又一天地过去。
日复一日...持续不断...几天几月几年,重新倾倒的沙漏永远会反复堆积再流失。
发个神经关灯入浴,最初是舒缓疲劳,后来是空耗精神。
为享受而享受的乏味开始扩散,她想逃避无所事事的闲散空泛,把整颗头连同全身浸入了水里。
蜷缩着被四周的液体容纳,阖上眼帘隔绝任何光线,静静感受这赤裸身体也不寒冷的时刻。
曾经在体内充斥水分,一切依靠本能,伴随海浪深邃涌动的声响,逐渐脱离黑暗朦胧的深海,来到模糊光亮的浅海。
最熟悉的甜蜜又微苦的滋味,和愈发沉重的快乐、悲伤、恐惧、躁乱,渗透进她的生命。
情丝如藤须般扎根,被喜爱被怨恨,面貌模糊的黑发女人从一片灰暗之中朝自己伸手,五指分明的手掌在黑白画面里替她遮挡了过亮的光。
那个人好绝望...好难过,在人群里仅剩彼此,越来越安静,离她越来越远。
远得她重归静谧,渴望呼吸,挣脱恍惚的意识,落入了......
头发飘荡着撩过肌肤,临近缺氧的前一刻,她起身吸入空气,水液流淌而下,再次面对独自梦醒般的惆怅。
侧放的双脚踏回浴缸底部,黑色瓷砖铺成的墙面和地面是还不熟悉的景象,却同样融入此刻无光的背景。
吸进几口湿润的空气,她很快恢复常态,拿毛巾擦干整张湿掉的脸,为了不浪费剩下的余温就继续延长了泡澡的行程。
算不上放松,但至少还有心力趁闲着没事去看看透明的瓶子里装的半透明沐浴露。
她还记得瓶里的缤纷色调,感叹像香水瓶那样的晶莹剔透是真的挺漂亮。
喝不了的虚假糖浆光是能散发香气就足够有价值呢,她伸个懒腰吐出一口气,让无色的气息溶进稀薄的白雾。
这里的浴缸也够宽阔,她能把双脚伸直,和小时候被人带到浴室里洗澡时会用的盆子不一样。
以前泡在盆子里,脚还能伸到外面晃,等她长大了才一年比一年窄,帮她洗澡的人太粗鲁的话就会害热水从盆子里漏出来。
可是,那是谁来着。
『吱呀......』
她想到一半,忽然发现浴室门口有一阵不寻常的动静,细微的开门声和晃动的白窗帘(?)让她怀疑是风吹动的。
但再仔细一看,就发现了不对劲。
窗户和门的位置对不上。
脱衣服时的布料摩擦声也相当可疑,她顿时双眼眨也不眨地转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判断有害无害。
对擅闯者屏息以待,空洞的眼神存在惊奇讶异,故意单脚踏进陷阱似地轻声感叹:
「这样够热了,可以泡久一点。」
然后从门缝隐约能看见那是某人布满伤痕和伤疤的背,不直接大喇喇地走进来算很有矜持了。
头顶的灯乍然亮起,整间浴室恢复明亮,而且听到声音还不走,难道是有事要找自己,她歪头试想谁会这样不穿衣服跑进来
被猜不透的谜底吸引,她单手按在浴缸底部支撑上半身的重量,探头向门口直盯着看,任由失温的水往洁白的背脊划下一道道水痕。
「我没听错...妳也在啊,太好了...嗯...我好像不小心打扰到妳了。」
所以看他走进来时是不明情况地心情雀跃,她反倒一时愣神,暂且放下警戒,愿意先观察他无恶意的言行是否会越界。
也顺势从侧坐在浴缸里的姿势换成抱着膝盖面对前方的坐姿,没必要当个暴露狂。
而他则是大方地坦露身体,只在下半身围了条浴巾,她会形容那是牛奶雪糕被刮蹭得少了点平整。
一身不健康的苍白很符合她对他偏室内派的印象,质感接近未彻底磨平的鹅卵石,仍带棱角的阴柔清秀。
沉重的历史感被外表的平滑抵消,少了点和他那三个兄弟是同龄人的感觉。
他庆幸她也在之后,尊重他不太了解的她洗澡的习惯,没多问她怎么不开灯,但还是关切地问了一句:
「...妳不擦一下头发吗?」
然而她不做半点反应,他就这么被她注视了很久,久到他看她全身湿答答的,心想她会不会泡到热水变成快凉掉的温水。
没照顾过感冒的人类,可要是刚住进来就让她生病虚弱对这里留下坏印象,也会算他的失职。
「等洗完澡再擦就好。」
但她不是很在意地挽起湿透的长发,从换穿的衣服里随意拿了条丝巾就把整撮头发束起来垂在胸前。
「所以,你是来借浴室的?」
「不...我是想拜托妳一件事...」
本来她泡澡泡得正开心,被突然闯进来的他吓到也并不奇怪。
不过,没看到她生气,也没有听到她说不欢迎他,更看不出拿东西砸到把他赶出去为止的打算,于是他默认还有被接受要求的余地。
(算有一点友好相处的意愿吧...)
而且他莫名觉得她真心想砸是能瞄得很准的,可惜她手边的瓶瓶罐罐实在不多,砸不了几个。
「除了借浴室洗澡,还有什么事是需要你脱衣服跑进来找我的?」
看不懂他行为的动机,到底有哪件事非得挑现在交给她来做。
该不会是要来拿热水泼吧?
避也避不开的灼烫烧在被烫红的皮肤,一阵凉风都能激起令人头皮发麻的痒痛。
等同无形的鞭打,光是指尖的轻碾就够折磨脆弱的神经,她不是很喜欢这种后续被她碰到也会敏感得要命的灼伤。
当然,会让她来造成二次伤害的就不在她自己的正常逻辑范围内了,要是烫到红肿溃烂也拒不悔改,她难保不会按着他的头强硬纠正。
到时跟他有冲突,别说自己勉强提升起来的素质,撕破的脸面可不好再继续用啊。
「...在我背上的伤。」
「......」
「可以拜托妳告诉我它们的样子吗?」
「你的要求就这么简单啊?」
幸亏的是他及时接下话题后提的是相对和缓的请托,这对她而言算轻而易举了。
于是她瞳孔放松,又回到警戒心下降的呆然模样,收敛无意识的残忍,以及居高临下的攻击性。
「...那妳是愿意答应了?」
他则捕捉自己想听的重点,没发觉她有机会上升到敌意的情绪反应,也不在乎那点在他眼里可忽略的攻击性。
纯算她朝他挥个几拳的力道,打几十几百次都还不够他心怀不满,远不如她有意惹怒人(和皓口头争执)时的冒犯挑衅。
而且在他面前,她不知为何地会变得温驯,更不会刻意刁难他,催他选边站。
看到血腥惊悚片也会转台,说是少接触点暴力行为会更好,虽然他明显对喝不了的人造血浆没兴趣。
「对,所以你转过去,不要随便转过来。」
「...妳不喜欢我看妳?」
他听到她的指令就顺从地背对了她,面向门口坐到浴缸前的洗澡椅,坐姿端正得合乎他的人品态度。
目光有好一阵子放在他身上,确定他不会转过来的她都要忍不住夸他个性耿直。
不,毕竟她没看过正常男人对她的反应,用耿直来形容似乎不太恰当。
再说,会兴致盎然表示有兴趣的也就只有那个捉摸不定,把情趣当生活方式来自娱自乐的某人了。
这吸引力到底是要还是不要,她可没底气去引火上身尝试和谁发展肉体关系,舒服那么一次的代价太高昂了。
能浅尝几口再全然抛下吗?谁能保证不被拉着继续浸泡在粗浅的快乐,又要怎么接受每次纵情欢爱过后认清自己不被爱的怅然若失。
随后,在话题中断的间隔里他想着这张椅子不太适合他的体型,不缩着脚就坐不下,椅面也有些窄短,果然是给她自己用的。
正考虑要不要直接坐到地板的瓷砖上别把椅子压坏,身后就传来一阵水波晃动声。
「不是喜不喜欢的问题。」
接近他的后脑杓,略高于他的头顶,能听出她说话时面露难色,卸下正面对看时的防备,她的冷然消沉在他耳里清晰许多。
「可是妳也不像在害羞。」
「是你看起来比我大方太多了。」
「洗澡的时候...坦诚相见需要害羞吗...脱了衣服也没有哪里不一样。」
身后无奈的感慨听得他仍然困惑,她的样貌不输给谁,应该是不需要顾虑太多的。
同样的,他只是伤口多了点,虽然没办法控制疤痕会落在哪,不说看一次就能习惯,但不至于看不下去吧。
难道她的审美跟自己有很大的落差?
他还没反应过来,她就贴近了他的耳边压低声音,飘渺的低语像要趁机咬住他耳朵的尖牙,又像不留踪影的云雾。
「你在说什么傻话,那给谁看都不重要吗?我的身上可不只你的...」
「......」
「唔!」
攀抓着浴缸边缘的手臂直接被他拉扯的力道扯痛,她神色愕然,明显是低估了他的重视程度。
顾不上他这时转身会看见什么,她没能及时遮掩胸前,剩他悬空的抓握和另一只攀在浴缸边缘的手支撑住她上半身的平衡。
「说过不用分享的...」
「抱歉,这算我的坏习惯,让你不高兴了。」
他恳切地为此痛心纠结,把头低了下去,对表面触感平整的裂痕耿耿于怀。
弄得她罪恶感发作,闷声向他道歉,再迟钝也懂得该见好就收。
且她没想过还有这层默契,遗漏了认知外的资讯,在道完歉后的小心求证表现出讶然不解的模样。
「你们有决定过这种事?」
「怕分不清楚谁被选中,最后被抢着要分给谁也不太好...有稍微说过。」
他恢复冷静,松开她略微泛红的手臂,再次转身背对她。
以为是自己还防备得不够周全,遗漏了破绽让她被他以外的人吸到血了。
那点味道是稍有接触就会残留的,一开始更浓的气味也够淡了,他差点就要把那误认成是自己的疏忽。
...真的是坏习惯呢。
不晓得他会做出多大的反应,遮住了咬痕却又欠缺考虑地靠过来,高估他其实会因她而动摇的镇定度。
《开头试图写点中日版都不会太难听的歌词,押的韵不同但尽力了,也顺带补个设定,晴喜欢听英文歌,会教她英文,是少数比成绩会输给晴的科目》
《备注,重看自己写的血祭序章又雷到我了(属于每年必备环节),指逆卷、无神篇,有再改的话可能会连同这章一起更动细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