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风挠挠头,心中没有失恋的痛苦,反而兴味盎然,“诶,主子,您对弥真姑娘真的没有点不一样的感觉吗?”
卫祈深知影风没上没下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性子,倒也不恼,“嗯?”
影风认认真真地为主子的幸福考虑:“您看,属下跟着您十年,从来没见过您身边有哪个姑娘呢,可是遇见弥真姑娘后,您不仅救了她,还跟她在月下弹琴聊天,还收了她送的东西,还盯着她送的东西发呆,这怎幺可能不是动情了呢。依属下看,主子能遇见个喜欢的姑娘着实不易,要好好争取,虽然弥真姑娘身份不太好,本朝也没有王爷娶异族王妃的先例,但若是您和太子殿下争取争取,一个侧妃的位置说不定还是能给弥真姑娘的。”
“若是你未来主母知道你说过这话,定会对你心生不满,给你穿小鞋。”卫祈不冷不热地睨着他,“你让我纳了她,那我未来妻子会怎幺想?”
影风疑惑地“啊”了一声,“您未来王妃在哪儿呢?”
“不知道在哪儿。但本王决计不会在遇见她之前,先和别的女子有染。”卫祈神情严肃。
害,合着他家主子是给未来媳妇守贞呢,影风心中腹诽,忽听卫祈缓缓道,“其实,你说的也并非全是胡话。”
“你问我是否对弥真动心,我不否认有那幺几瞬,确实如此。她很美丽,很动人,清冷却温柔,让人心驰神往,可是也仅此而已了。”
“她并非我生命中的缺一不可,那一时一瞬的意动,不足以让我排除万难向她靠近。”
影风怔了一下,去看卫祈的脸色,正见他那向来温和良善的王爷,此刻神情平静到近乎漠然。
“是,属下明白了。”他正色道。
也许在王爷心中……那一时一瞬的意动,本就是微不足道的东西。
*
卫祈和影风都未察觉到,一个人影藏匿在暗处,将所有话都听了去。
她收敛了所有气息,就像黑暗中的幽魂,悄无声息地贴在房梁上。待卫祈和影风离开书房,她等待了一会儿,确认没有露出破绽后,使出轻功,无声无息地落了地,然后一路沿着黑暗,避开所有守卫,回到了自己的厢房。
她合上房门,身后传来一个女子刻意压低的声音,用的是一种莫名的语言,听起来有点像吐火罗语,但又不尽相同,“左护法,唤属下来可有何指示?”
“冥鸦,”她转过身,用同样的语言对女子下达命令,“令在龟兹活动的教徒放饵。”
名唤冥鸦的女子身形容貌都隐在黑色兜帽中,她恭敬领命,“是。”片刻后,冥鸦转换了一种亲近而熟稔的语气,问:“莲诺,可是原计划不顺利?你有没有受伤?”
“我无碍。只是那个信王,比我想象中难办,他并不打算将我留下来。”她坐下来,目光沉静而肃穆,“但他是唯一能让我接近中原王朝的途径,我们绝不能放弃他这一条线。”
“目前他们都没有对我的身份起疑,但这还不够,我必须让他带我回大裕京城。我已确定他来西域的目的,我们最初以‘月寒’为饵是正确的,你们要做的是在短时间内为我布好局。具体的做法,我已写在这张纸上,”她将一张看似一片空白的纸递给冥鸦,“以秘法阅之,阅后即焚,然后让教徒们按此计划行事。”
冥鸦接过纸,小心收好,“放心。”她顿了下,又道:“对了,莲诺,右护法对教主安排给你的这个任务很不满,多有怨言,我担心他会不管不顾出来找你,万一坏事……总归,你留个心眼。”
莲诺颔首,神情微冷,“我会留心的。”
冥鸦从袖中取出一个药瓶,丢给莲诺,“算来,你的眼睛快要撑不住了,这是教主让我给你的秘药。若非必要,还是不要在日光下行动,你仔细着点。”
屋外突然传来一阵细微的脚步声,屋内二人立刻察觉到,莲诺递给冥鸦一个眼神,冥鸦迅速从窗户翻出去,隐匿在月色照不到的阴翳中,几个呼吸间,就已无声无息地离开了这座府邸。
她们都是行走在黑暗里的人,迅疾、无声、无痕。
莲诺起身走到门前,拉开房门,她又变回了那个无依无靠的伶仃胡女弥真。看见来人后,不由微讶,“王爷?”
卫祈身形一僵,顿时微微羞赧起来。白日喝多了些茶,夜里精神奕奕难以入睡,便起身在府中随处走走,不想弥真住在此处,还惊醒了她,他略显局促地笑笑,三言两语解释清楚后,含着歉意道:“扰你清梦,实在抱歉,本王这就走,你安心睡便是。”
弥真摇摇头,“我并未入睡,听见脚步声,想着可能是王爷,便打开了门,王爷不必挂怀。”
男子唇边噙着笑点点头,笑意温润。弥真斟酌着道:“王爷稍后若是……想抚琴几曲,弥真非常乐意做王爷的听众。”
他欣然颔首,望着她的目光温和,“好。”
卫祈不紧不慢地走向凉亭,弥真略略落后一步,在他身后跟着。她的目光隐秘地扫过院中各角落和不时走过的一队巡逻护卫,将一切暗暗记在心里。
凉亭的石桌上放着一张古琴,卫祈落座,弥真坐在他对面。他的指尖搭在琴弦,缓缓拨动,一阵清音流淌而出。
他专注于音律时,神情平和,清俊眉眼间拢着温柔的光辉,仿佛天地只剩下一人一琴。
清润雅逸,光风霁月。
弥真听着他弹奏的曲子,一边分神思索。信王的性子与情报中所示没有出入,她本怀疑他是沽名钓誉之徒,因此对信王的清名没有尽信,但如今她可以得出定论了。
他喜爱琴艺音律,以“月寒”为饵,是她赌对了。而想要让他心甘情愿留她下来,带她去京城,靠美色诱惑他是行不通的,万幸此人良善重义,筹谋一番设下一局,成功的可能性极大。
她在心中将自己的计划再次细细推演了一遍,确认没有纰漏,方微微舒下心来,此刻曲声恰好停下,她擡起头,望着男子的眼睛,红唇微微勾起,“王爷今日心情不错。”
她笑意中那点浅淡的温柔让人移不开眼,卫祈暗暗抚了下心口,轻笑,“你怎幺听出来的?”
“我虽不通音律,但不知怎的,听时总觉得心境开阔,似有忘忧之感,想来听者的感受与奏者或许相通,便这幺一说。看来是我猜对了。”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