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渴,喉咙里像是塞满了干柴火,我艰难地咽口水,依旧口干舌燥,于是睁开了眼。
身旁空荡荡的,许绍航不在,阳光从飘窗外倾斜进来,落到衣柜上,留下一块菱形的光斑。
我探身端过床头的水杯,猛灌了几口,隐约听见客厅里有电视机的声音。
几点了?许绍航在客厅吗?我缓慢地眨眼,像是还没睡醒,愣坐了好一会,才起身走出房门。
电视机里播放着电竞解说,音量被开得很小,许绍航坐在一旁的电脑桌前,也正轻手轻脚地玩游戏。
我盯着他看了看,踱步到茶几前倒水,梨花窝在沙发上舔毛,仰头冲我“喵”了一声。
“醒了?”许绍航立刻转过来,脸上带着体贴的笑意。
我点头应了一声,又灌下半杯水,这才晃悠到他身边。
“你还在玩这个啊?”
屏幕上是熟悉的游戏界面,我随口问他,声音却有些哑。
许绍航伸手揽了下我:“嗓子不舒服?”
喉咙越发地干疼,我端起水杯又喝了一口,才慢慢回答。
“喉咙疼。”
“哎!”他忽然想起什幺,猛拍了一下自己脑门,一骨碌站起身,边往厨房走,边回头解释。
“我忘了你没用过暖气,西安太干了,我去冲个润嗓子的给你。”
原来是这样。我目视着他钻进厨房,后知后觉地摸了摸脸颊,难怪脸也紧绷得不行。
屏幕上的角色没了人操作,安静地呆在画面里,那里面像是有风,角色的衣摆轻轻浮动着。我百无聊赖地盯着看,忽地坐到椅子,开始操纵这个角色。
这其实是我大学时候玩的游戏。许绍航那会根本不感兴趣,后来因为我太喜欢了,他才爱屋及乌地开始玩,没想到一玩就是八年,我早厌烦了,他却还在玩。
许绍航还玩的是当初我选的那个角色,是这个游戏里我最喜欢的人物角色,角色名字甚至也没换,还叫“摘一”,搭上他这一身仙气飘飘的外观,还挺仙风道骨,玉树临风的。
我操作“摘一”飘逸地使了两个招式,然后用轻功落在一处屋檐上,拉近端详他的脸。脸上容貌像是换过,有些陌生,但更加英俊,让人忍不住多看几眼。
又盯着看了一会,我忽然想起什幺,打开“摘一”的挂件栏开始翻看。
这个游戏每年七夕都有个活动,需要两个游戏角色一起做,完成后就奖励一个七夕挂件,上面镌刻着“xxx与xxx永结同心”。而且,如果和同一个角色连续一起做三年,那到了第三年的七夕,就能额外多获得一个特殊挂件,上面会镌刻“xxx与xxx缘定三生”。
我和许绍航一直没拿到这个挂件。因为我每年都在换新的角色,所以直到我们分开,他都没有拿到这个特殊挂件。
但现在,他有了。
我沉默地盯着鼠标指针处的挂件,弹出的释义框里有一排小字。
摘一与弱水缘定三生。
这会是谁呢?我端起水杯往嘴里灌,视线仍旧落在这排小字上面。好半天,才意识到杯里已经没水了。
“喝这个。”
身前递过来一杯类似于蛋花汤一样的东西,许绍航不知道什幺时候回来了,我连忙移开鼠标,那排小字随即消失,像从来都没有出现过一样。
“这什幺啊?”
我接过玻璃杯,白花花的蛋花在汤里微微晃荡,带着若有似无的腥味。
“鸡蛋水,润嗓子的。”许绍航单手撑着椅子,神情自若地解释。
我迟疑地咽了下口水,忽然觉得嗓子也没有那幺疼了。
“喝吧,不腥的,我加了香油和糖。”他依旧坚持着。
汤水还有些烫,温度从杯壁浸出来,暖烘烘地烫着手心,我又看了他一眼,见他仍一脸淡定,只好咬牙喝了一口。
滑嫩的汤水流过喉咙,没有预料当中的腥味,倒是满嘴香甜,很好喝。我一口气全喝了下去,嗓子霎时舒畅了几分。
“好点没?”
许绍航接过玻璃杯往桌上一放,极其自然地伸手搭在我后颈上捏。他使了巧劲,温暖的手捏得我很舒服,我惬意地仰头朝他眨眼睛,示意自己好多了。
他没再说话,只是继续捏着,下午的阳光洒在他身上,像是给人铺开了一层柔光,温柔让人挪不开眼。
我就这样安静地看着他,看他那双温柔似水的眼睛。一种极其微妙的感觉在我们之间升腾起来,我感觉再看下去,他就会吻我了,一下子猛地站起身。
“呃,我去拿手机。”
我胡乱找了个借口,心中却生出恼怒。为什幺要躲开呢?我质问自己。
太奇怪了。
那弱水是谁呢?
脚没来得及迈出去,腰就被揽住。许绍航抱住了我,熟悉的温度从身后袭来,我却反常地绷紧身体。
“是小号。”他的声音从头顶传下来,像是有些难堪,稍微停顿了几秒。
“你后面不玩了,我就自己和小号做了。”
我没出声,但身体放松下来。生出几分后知后觉地惭愧,嘴角却忍不住翘了起来,伸手牵住环在腰间的双手。
“许一心,”我叫他。
“嗯?”
“你饿没?”
许绍航收紧手臂,阳光将两个人的影子拉成了一个人的模样。
“你饿了的话,我们出门去吃饭羊肉泡馍。”他轻声说。
我拉着他的手转身,满脸笑意地决定。
“明天吃,今天给你做大餐!”
很快,我催着许绍航带我去附近的菜市场逛了一圈,买了排骨和鲈鱼回家,准备做两道菜——清蒸鲈鱼和糖醋排骨。都是清淡口味,也是当初他来我家玩时最喜欢的菜。
之前没发现,这会进厨房做饭才发现墙上的免钉挂钩全是粉白的小兔子,可爱又俏皮,我顺手摸了一两下调侃他。
“哇,你好少女心啊。”
许绍航正捧着杀好的鲈鱼准备清洗,闻言转头看过来,脸上神情呆滞,像是顶着巨大的问号。我忍俊不禁地一擡下巴,又指了指那排兔子挂钩。
“哐”的一声,鲈鱼像突然活了,从他手上快速溜走,摔进了洗碗池里。许绍航手忙脚乱地去捉,整个人都变得局促起来。
我当他是害臊,抿着嘴乐了好一会,才出声安慰:“这不是挺可爱的嘛。”
许绍航像是没听见,把洗好的鲈鱼往案板上一放,就跟个标准新手似的歪着头。
“洗好了,现在做什幺?”
“给它切个花刀,然后码料。”我指了下手机里的教程,转身麻利地将切好的排骨下锅焯水。
虽然做鱼是新手,但许绍航做得还不错。等我把排骨捞起来又重新下锅时,鲈鱼已经码好料,整齐地摆在盘子里了。
鱼要腌制一会,许绍航又无所事事地杵在厨房里,像只等待分配任务的小狗,眼巴巴地盯着我,脚边还蹲着同样眼巴巴的梨花。
我转身就看见这样一人一猫的模样,嘴角彻底压不下去,连忙指使他去客厅蒸饭,顺带去拿我行李箱里的香肠,才将这俩活宝赶出厨房。
糖醋排骨最重要的是糖汁,而糖汁最重要的是冰糖和醋。我拿出刚刚在菜市场买的大冰糖放进碗里,转头去厨台拿醋时,才发现台上居然没有醋。
怎幺会没有醋?我皱着眉,把厨房的柜子都翻了一遍,竟然一点醋的踪迹都没有,只好探头朝外喊。
“许一心,你家怎幺没有醋啊?”
许绍航手里拿着香肠,正往厨房来,脸色却不对劲,像是不大高兴,听见我喊他,也只是怔了一下,不说话。
“你怎幺了?”我下意识问。
可眼前人却不言语,将香肠往厨台上一放,又直直地朝我走近。
我满脸迷茫,杵在原地没动,脸就被一把捧住。
许绍航泄愤似的凑近吻我,吻了不够,还用牙齿咬住下唇厮磨。我被他咬得有点疼,措手不及地推拒,扭头挣开了这个吻。
“你发什幺疯啊?”我抿着嘴唇,语气不大好。
许绍航还是不说话,整个人像条大狗似的挂在我身上,坠得我连连后仰,冲上头的火气倒是莫名其妙地散了,像是心有所感,我伸手在他后背顺了两下。
“怎幺了?”
许绍航的头搁在我肩上,闻言拱了一下,声音闷闷的。
“你是不是待两天就要走啊?”
“嗯?”我被问得莫名其妙,一时不明白这话从何说起。
“我看你就带了两件外套。”许绍航继续说,声音难得委屈得很。
我咬住下唇,努力忍住笑意,语气颇为无奈地回答:“嗯,过几天还有事情要回去。”
“什幺事啊?”他忽得站直了身体,双手抓着我的肩,满脸焦躁。
心脏顿时抽了一下,我无辜地朝他眨眼睛。
“骗你的,衣服我直接寄过来了。”
“……”
许绍航的脸色一时精彩得都能当天气预报了。阴转多云,转晴,又转多云。他卡壳好几秒,才猛地抱紧我,像要惩罚我刚刚的恶作剧一样,勒的骨头都开始发疼。我连连拍了好几下,这才被松开,但又变成整个人挂在我身上,像是无奈极了般叹了一声。
“真是要命了。”
这感觉说不清,像是喝了一口多糖柠檬汁,又酸又甜。我轻轻回拥他,感受这个人浑身都在需要我的气息,好似一刻也不能分离。
沉浸了好一会,一股排骨的清香从不远处传过来,我才如梦初醒,猛地拍他肩膀。
“你家怎幺没有醋?”
许绍航像是被我一巴掌拍清醒了,摸着脸颊有些赧然地“啊”了一声才说:“我没吃醋。”
“你胃还没好吗?”我一下子紧张起来,伸手去摸他的肚子。这都一个多月,怎幺还没好。
“哎,不是。”许绍航捉住我的手笑着否认。
我这下不明白了,瞪着他:“那你怎幺不吃?”
“说错了,我现在去买。”他快速解释,然后转身往外走。
我盯着出门的身影皱了一下眉。许绍航怎幺会不吃醋?他那幺爱吃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