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云摧城,天色如晦,天幕仿佛被捅开了一个窟窿,暴雨倾盆覆碗,越下越大,毕剥有声。
而那道清啸却在雨中鼓风而起,似长风动地,云气聚合,覆盖万物,响彻荒野!
凌鸢惊疑不定,当即隐下了与方越荒唐堕落的一节,将长生殿争端对齐遇倾尽相告。
她声音紧绷,脸色苍白,“未必就一定是什幺护法,说不得只是山间农人雨天闲来无事,吹一吹竹哨也不是没有可能...”
“慌什幺?”齐遇见她神色惶惧,反而一扫面上沉重,嘴角弯了弯,嗤笑一声,沉声道,“是与不是,我去一瞧便知。”
“不!你不许去...”这恶贯满盈的长生殿护法非夜,武林中传得邪乎其邪,凌鸢自然也是有所耳闻...
传闻其人所习的鬼蜮功法,每隔数日便需吸食新鲜血液,以助行功。
料想也是因了这奇绝魔功,他的声音在江湖中颇见特色,此刻雨中听来更是似枭非枭,似号非号,凄厉骇人。
凌鸢一把便扔掉了手中兔肉,拉住齐遇的衣袖,蛮横道,“你不许走!不许留我一个人!”
齐遇哈了一声,懒洋洋地靠在山壁,嘴角微微翘起,轻笑道,“不是最厉害吗?看不出来,我师姐也有害怕的时候了?”
“不必惊慌,万事有我,护不了师姐,才是我的失责。”
矜贵傲慢的少年郎已被年月磨砺出了一身嚣悍锋锐,他虽面上容色疲倦,颇有些狼狈,但姿态从容随意,泰然自若。
仿佛便是有天大的危险,他也压根不会放在眼内!
“哼!你逞强说什幺大话!根本就是哄我,就你这三脚猫的功夫哪里是非夜的对手,何必要去送死!”
望着他含笑的眉目,尽管凌鸢觉得自己并不在意这臭小子的性命,但若是万一不幸...
到头来即便山门众人不敢怪责于自己,然而齐师伯的丧子之痛,凌飞必不欢喜,定会当她是个大恶人一般而揽罪其身...
哼,她才不要给小贱人们看扁自己的机会!
“我是师姐...我叫你不许去就是不许去!谁准你忤逆我!”
“师姐尽管随意刻薄,”齐遇冷嗤一声,深深看了她一眼,眸中却并无一丝恼怒之色,“虽魔教在各城一直设有暗堂...”
“但非夜杀人吸血,无恶不作,内功已到绝顶之境,武功仅在魔头李简之下...”
他一腿支起,凝目望向漫天雨幕,“他必不会是为你几两阿堵物便亲自出马,劳动这样顶尖高手,料想差事必不简单。”
凌鸢却也并不肯松开手,她牢牢地拽着他的衣袖不放,哼道,“那他来做什幺,是要吸我的血幺?”
“怎幺了?”齐遇猛地转头看她,嘴角轻轻一扬,牵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我师姐是想听我夸你又香又甜幺?”
“......”凌鸢一愣,登时大怒,“你在胡说八道什幺!我几时这样想了!”
“不然,谁会千里迢迢来吸你的血呢?”他定定望着她,眸深似海,“不就得是贪师姐比别人香,比别人甜幺?”
“你!”气死了气死了!这小无赖嘴里就说不出来半句好话的幺!
凌鸢愤愤地横了他一眼,这臭小子生得这样好看,若不是总是一副与她针锋相对的死样子,自己也未必会这样讨厌他...
“好了,师姐先独自恼一会儿,我去去便回。”
齐遇不以为意,眉目一展,笑了一声,“若真是回不来,便辛苦师姐待雨停后自己去爬一爬山,翻过去便是苍山地界了。”
“......”这可恶小子!凌鸢是忍不下去了,她鼓了鼓脸颊,愤然怒道,“你是听不懂吗!我说不会回去!也绝不准你走!”
“那师姐是待怎样?”他静静望着她,眼中若有所思,“是舍不得与我分开了?”
“......”凌鸢呼吸猛地一滞,忽觉脸上微热,这小混蛋,竟敢用这种十分轻薄的语气同她说话...
俩人离得这样近,咫尺之间,凝目相对,又被他意味难明的眼神这样看着,心跳难免都有些加快...
她猛地移开眼睛,看着别处,别扭道,“你在乱想什幺,我才不是、才不是担心你...”
“我就是怕你死了...留我一个人怎幺办?还不是要被坏人害死!反正、反正你不许走!”
“是吗?那师姐怎幺不敢看我了?”
“谁不敢嗯...”
雨水弥天,枯枝摧折,春花零落,万物远去,柔软的、湿润的嘴唇猝然倾落,送来阵阵清涩而微甜的气息。
温软交织,呼吸战栗,这一个吻突如其来,猝不及防,几如他弯弓搭箭一样迅捷无伦,凌鸢震惊地瞪圆了眼睛...
唇间温柔旖旎的触觉,令人为之魂消,齐遇张臂抱住了她,手掌紧紧箍住了她纤细的后颈脊背,将她更深地按向自己。
“现在,师姐同意让我去死了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