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自坐在长木椅上的少年,橙黄色的路灯为他披上浅浅的衣裳。
明亚灰脸上写满厌恶,拇指与中指间掐着易拉罐的边缘,他抠得太过用力,指甲都被掀高了一点。
他沉在旁人不明所以的情绪中,被吉音青一眼望见。
“明亚灰,你在这呀。”
他目光可及之处闯入一袭香芋紫的裙摆,铺满漆黑亮片的桃心包在他眼前晃悠着。
不等视线相接,他的第一反应,竟然是想将手中的罐子藏起来,可这周围,并没有可以躲避视线的位置。
明亚灰慌忙几秒的手脚,在一瞬间顿住了。
“你又在喝酒。”
少女嗔怒的话语飘到一旁落下,吉音青坐在他左手边,顺势拿走他已握不紧的罐身。
易拉罐的开口处留有干涸的酒渍,上面应该混合着少量唾液。但她在手中颠了颠重量,估摸着还有半剩半瓶,不由分说朝口中倒了一点。
真难喝。从她紧蹙的眉间便能读出意思。
明亚灰企图抢回来,还没擡手,她又抿了一口。
“我真不懂你。”吉音青吐出舌头,舔舐残留在上唇的泡沫。她不理解这般难喝的东西,能给明亚灰带来什幺乐趣。
“你当然不懂。”
他将脸侧向另一边,只给吉音青留下一颗凌乱的后脑勺。
空气在沉默中逐渐变得冰冷。
“你不是和温博去约会了幺,怎幺只剩一个人?”明亚灰口中呵出的白汽很快散在黑夜里。
他的余光扫到吉音青,她正在用力锤腿,发出砰砰的闷响。
她脚上是一双麂皮的高跟鞋,难怪。
“晚餐吃到一半,温博被家里叫回去了。应该有什幺重要的事情。”她沉浸在肌肉松弛的舒畅感里,文字从她口中囫囵说出来,幸而离得近,明亚灰听得很清楚。
“温家……长辈们今日都去圣宁开会,跟我同辈的应该都被放养着,能有什幺事呢?”他说完才有些后悔,小心翼翼观察着吉音青脸色的变化。
她只是愣了神。
“那你呢,你为什幺一个人在这?是因为被放养?”
他嚅嗫嘴唇,思索着如何回答她。
“我爸嫌我总去公寓待着不肯回家,觉得自己没把自己当成家里人。他去开会前,跟我吵了一架。不,应该叫单方面训斥,我顶了一句嘴,如果不是他着急出门,恐怕家里又得闹翻天。”
明亚灰将易拉罐中剩下的酒一股脑全倒进喉咙。
他反复提醒自己不要盯着罐口处残留的那抹粉色,眼睛却总是落在那上头。咽下去的啤酒多了一丝往日没有的香气。
这算不算间接接吻呢?
吉音青紧紧捏着手机,点亮屏幕,十五秒后自动熄灭。她犹豫再三,还是给温博发了消息。
——事情要不要紧?
她怀疑自己在试探些什幺,生怕得到回复,又害怕没有回音。
——不要紧。但是今晚很抱歉,不能陪你一起过了。
——没事的,你忙你的。
她放下手机那一瞬间的失魂落魄,明亚灰看在眼里。
心中一旦裂开一道缝隙,自然能轻易撕开一整条口子,无数混乱的思绪迅速将原本属于信任的地盘占满。
吉音青算不出来那里何时变薄的,又是何时留上细纹。
她只晓得现在的自己,已然不是曾经那个满心满眼都装着温博,一切努力都是成为温博新娘的那个人了。
她不清楚那通电话到底说了些什幺,她不惮以自己评定的最糟糕去类比。
是经姜梦吗?
她本应该恨她才是。
可胸口处一直朝下褪去的水平面,清晰的告诉自己,她在害怕。
“我该回家了。”
她从木椅上站起身,高跟鞋在石子路上踩不稳,身子稍稍倾斜,明亚灰以为她要摔倒,飞快扶住她的手臂。
“要不……我们去那边走走?”他不想放手,赌吉音青最后的耐心。
“好呀。”她应答不过脑子,任由明亚灰牵扯着,朝旋转木马走去。
“你把我叫回来,并不是因为家里有事吧。”温博最讨厌别人骗他,即便是有着亲缘关系的温宛苍也不行。
他下车时未嗅出别墅里任何一点的紧张气氛,心中已猜到八成。
温迎白握紧手中的礼炮,不知所措定在原地,他刚刚朝温博头顶喷了一堆彩带和亮片,正疯狂皱起一张脸,朝不远处的姐姐求助。
“当然有事。趁着他们不在,我们就不能好好聚聚?”温宛苍压着低低的声音道,随后从楼上跑下来两个复刻样貌的小朋友。
“温博哥哥好!”他们倒是礼貌,如果不是脸上粘有一点奶油未擦干净,应该也想不到这俩几分钟前还在楼上胡闹。
“景欣和景梧今晚住在这,等明天叔叔阿姨开完会,再来接他们走。”
温宛苍左右手各搂了一个小毛头,将他们带离温博身边,她十分清楚,此时温博的目光,全被跟在龙凤胎身后下楼的经姜梦吸引了去。
屋内很暖和,她披着薄薄的针织外套,里面是件卡其色的优雅衬衫。
黑色短裙下露出两条修长匀称的大腿。
“你来啦……”经姜梦朝他打招呼,挥手间已走到面前。
温博眸子中闪过不宜察觉的光,沉声道:“上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