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功亏一篑

时间匆匆往往,恍惚之间,已过了一月。

当南宫黛得知盈双怀有身孕之时,彼时已是一个月之后的事。

公主府。

南宫黛端坐在正堂,看着靠在椅背上的萧琰,侧脸线条英挺冷硬,孤傲冷清,一派漫不经心的模样,让她憋屈的怒火愈发高涨。

两个人暗自较量中。

南宫黛怒火攻心,愤恨的端看着萧琰。

而萧琰至始至终神情都淡淡的,好像这里的一切事物都与他无关,一个眼神也未曾给南宫黛,目光直视殿外,修长的指节不停的敲打桌面。

这场沉默的角逐,最终在萧琰的漠视中逼得南宫黛忍无可忍。

“萧琰,你可有什幺话要与我解释?”

闻言,萧琰幽幽的收回了目光,撇了南宫黛一眼,语气冷清淡漠,没有丝毫起伏,“无话可说。”

死寂的空气中,冰冷的气息盘旋着。

南宫黛猛地将手中的茶盏重重地砸在萧琰的身上,怒斥道,“萧琰,你是故意的,你明明知道本宫最恨的就是庶子庶女,你竟敢背着本宫停了盈双的避子药,在婚前弄出庶长子,你想报复本宫,你想让本宫难堪是不是。”

低沉的空气中骤然传来他一声低笑,却更像是讽刺。

慢慢的从他身上弥漫开浓烈的恣睢戾气,瘆人可怖。

他倨傲的眉宇间透着几分煞气,明明还在笑,可是他的眼底却看不到一丝柔和,目光深邃而又阴恻。

他随意的弹了一下衣服上的茶渣,漫不经心的端起茶盏细细品味。

“母亲你恨的从来都是萧慎,而不是庶子庶女,他们可没有选择的权利,能掌控他们生死的从来都只有萧慎,所以母亲,您恨错人了,何况儿子的庶子嫡子对您来说有差吗?他们都是儿子的子嗣,生出来都得唤您一声祖母,所以母亲切勿将怒火牵涉到儿子的子嗣上。”

萧琰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狠狠地扎进了南宫黛的心里,痛的她毫无反击之力。

这样的话,何曾不是在南宫黛的脑海里早就想像过千万次。

只不过由别人述说,那人还是她的嫡子,亲口说出来的那一刻,让南宫黛瞬间泄了所有的愤怒,连呼吸都凝滞了,单薄的肩膀微微一颤,然后整个人像寒流所袭,所有流光都在这一瞬间被冻成寒冰。

僵硬得纹丝不动。

其实她比谁都清楚,走到今天这一步,她才是罪魁祸首。

是她,抢了本该属于宋婉的萧慎。

是她,强硬到不留余地的挤进了他们之间。

生生的拆散了一对青梅竹马。

他们本来就该是夫妻。

这份没有尽头的痛苦,三个人在深渊里挣扎。

沉默良久,最后南宫黛嗫嚅着苍白的唇,苍然道,“你…走吧……”

闻言,萧琰起身大步离去。

看着他挺拔决绝的背影,南宫黛低低的笑了起来,可这份笑意却带着她的泪与痛。

她用力握紧左腕,那里密密麻麻的针眼,都是在每一个夜深人静悲痛万分的时候自己亲手扎的。

她怕疼。

可是却忍着剧痛,心甘情愿的为萧慎诞下麟儿。

她怕疼。

所以她才会用针自残,因为只有身体上痛了,才能缓解她心中的悲痛。

那种深深的无力感,就好像是深陷在一片沼泽当中,不管她如何奋力挣扎,都无法逃脱,最后越陷越深,直到彻底被湮灭。

南宫黛缓缓起身踏出门外,迎着萧瑟的秋风目视前方。

良久才道,“嬷嬷你派人将子彧房里的另外三个通房带回来吧。”

“殿下……”

南宫黛擡手打断了她的话,接着说道,“本宫要是不收回那三个通房,那个逆子定会在婚前,再弄出三个庶子出来恶心本宫的。”

“殿下,那盈双肚子里孩子怎幺处理?”

这一次却换来南宫黛的沉默。

因为萧宝儿,她与子彧的关系已经降到冰点了。

如果她再出手动盈双肚子里的孩子。

那幺她与萧琰将至冰点的关系会不会万劫不复。

她不敢再赌。

人性都是自私的。

更何况南宫黛这样冷心冷肺,阴险狡诈的坏女人。

她的确无法容忍萧慎的庶长子。

可她南宫黛也不会为了照顾赵簌簌心情再去惹萧琰不快。

正如萧琰所言,庶子嫡子对她来说的确没差,总归是要唤她一声祖母。

“不必管。”

就在这时,小厮快速的跑了过来,气喘吁吁的道,“殿下,国公爷又在府外候着。”

这样冷的天气,他带着没有痊愈的伤痕日日站在公主府外等着她。

不过是为了博取她的怜悯。

那日他在皇宫里自残时,吓得南宫黛几乎魂飞魄散。

鲜血像是涌泉般从他身体里喷出,恐惧排山倒海的向她席卷而来,瞬间吞没了她。

可是他却像是感觉不到疼般置身事外,倒在她的怀里,原本强壮健硕的身躯,精力极为旺盛的男人,那一刻像是被掏空了,咳喘着鲜血,虚弱的只能喘息着粗气。

一味地贪恋的看着她,那双极为好看的丹凤眼里写满了柔情与不舍。

仿佛是在告别般,柔情满肠的道,“黛黛…我思你至极…恋你至极…爱你至极…盼你至极…下辈子…我再干干净净的爱你……”

她清楚的知道。

他,在交代。

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把所有不舍与爱意通通交代清楚。

南宫黛抱着他疯狂的在摇头,从心底深处抗拒这样的告别,凄厉的恸哭着。

滚烫的热泪一滴一滴的砸在他的脸上。

她撕心裂肺的擡头向殿门哭喊道,“太医,太医,快传太医,救救慎哥哥……”

宫女侍卫瞬间冲了进来。

看到满地鲜血,甚至将南宫黛的寑衣都浸透了。

吓得冲出去飞奔太医院。

一想到他可能会死,她会彻底的失去萧慎。

过去所有的恨与不甘,都在这一刻全部褪去,深埋在心底的爱意被他的鲜血一层一层的剥开,就这样,赤裸裸的曝光与光天化日之下,深爱,再无所遁形。

那一刻,她才发现什幺都不重要了,她不在乎萧野,更不在乎宋婉了,满脑子都是她不能失去他。

倘若这世间再也不无法寻觅到他。

这样的光景,便是假设,她已经崩溃到绝望,

她根本没有能力承受失去萧慎。

他想再说话时,南宫黛崩溃的捂住了他的薄唇,双眼充血猩红,恶狠狠的蹬着他,肝胆俱裂道,“萧慎,你凭什幺这对我,凭什幺在做了这幺多恶心的事后一走了之,徒留我一人,独自承受痛苦……”

说到最后她已经泣不成声,“你怎幺舍得让我难过…你怎幺舍得…萧慎…我恨你…我恨你……”

她咬着牙,死死的抱着他,几乎是从喉咙里发出悲愤的嘶吼声,好像恨不得将他捏个粉碎。

桂嬷嬷看着南宫黛崩溃到极点模样,急忙伸出手将她拉开。

而南宫黛手一松,怀里的人瞬间支撑不住,整个人无力的跌回地面。

可萧慎依依不舍的看着她,直到缓缓的闭上了双眼。

“黛黛……”

南宫黛像失了心智般,又俯下身,急忙爬过去,用力抱起他。

“对不起,对不起……”

她刚刚一定是疯了。

否则。

她怎幺舍得这样对他?

她怎幺忍心这样对他?

萧慎……

萧慎……

南宫黛将脸贴在他满是鲜血的脸上,撕心裂肺的恸哭着。

她再试图唤起他的怜悯。

因为他从来都舍不得让她哭,让她难过。

不外乎,每一次都是,只要她掉一滴眼泪。

他就立马乖乖过来哄她。

她没有办法了。

她只能耍赖,让他心疼,让他不舍,让他不要再睡了,赶紧起来哄她。

而“昏迷”中的萧慎,听到她崩溃的痛哭声,心在抽痛,可更多的却是剧烈的兴奋着。

至少他知道她还爱着自己。

所以只能继续伪装。

这一刻,他需要她的痛哭来疗伤。

他痴迷的沉浸她这一份极为在乎中。

治疗这幺多年被她抛弃的伤痕与恐惧。

同时他更需要她的眼泪来证明,她还深爱着自己。

所以他只能强装着昏死过去。

其则武艺高强的萧慎。

是刀刀完美避开要害。

却又刀刀紧紧贴着要害。

否则就会露馅了。

他在逼她,逼她彻底看清她的心。

他的计划很完美,却独独忽略了宋婉。

所以当宋婉出现的时候,南宫黛突然像是被狠狠刺了般,瞬间缩了起来。

不再出面,而是由陛下命人将他送回了国公府。

功亏一篑。

他只能带着伤,日日站在公主府外,博取她的怜悯。

小厮的话并未让南宫黛有任何反应,只是擡手以示了解让他离开。

天色渐黯,周围那样的安静。

她从始至终都岿然不动的站在门口,任由寒冽的风裹挟细雨,吹拂在她绝美的脸上,然后聚成水滴缓缓滑落。

良久,她才轻启苍白的唇道,“嬷嬷,本宫要进宫。”

然后大步迈向后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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