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
她何止会武功。
她还擅长骑马、射箭……
而这其中。
她最有天赋的就是射箭。
至于她为什幺都会。
这一切都要归功于萧野。
从小到大,她被萧琰宠的无法无天。
根本不知尊卑为何物。
而认识萧野的时候,正好是萧宝儿最叛逆的阶段。
她讨厌萧琰什幺都管着她,不让她出去,不让她看别人,不让她对别人笑,不让她与别人说话……
她被萧琰压迫的都快疯了。
她讨厌他的霸道、强横、偏执、掠夺……
他病态又扭曲的占有欲让萧宝儿喘不过气来。
所以萧琰不让她干什幺。
她偏偏就要去干。
后来。
她在国公府最偏僻的院落认识了萧野。
相识、相知、相惜……
他亲手教她练武、射箭。
最后他们偷偷溜出去骑马。
她真的喜欢在马背上驰骋的感觉,那是她从未体会过的自由与快乐。
这一切,都比萧琰天天逼她练字、读书好玩多了。
就这样她背着萧琰偷偷学了一年。
后来这一切还是被敏锐的萧琰发现了。
在萧宝儿眼里。
阿野明明是那幺好、那幺温柔的人。
可萧琰总是编出很多理由来污蔑他。
更是阻止自己和他见面。
最后竟然还威胁她,打她屁屁。
她明面上虽然被打怕了。
但不代表暗地里不去偷偷见萧野。
所以她趁着萧琰日日去皇宫里学功课。
女扮男装,偷偷地溜到阿野的院落。
让他带自己出去骑马射箭。
直到萧野离开了。
她都未曾再见他最后一面。
其实莫说,莫芷莫雯不知她会武功。
就连与她最亲密的萧琰也不知。
因为这是她与阿野之间秘密。
只不过她的武功不足以对抗莫雯、莫芷,所以她只能下药。
莫芷捂住胸口,连连后退,最后整个人不稳地晃了晃,失去力气重重的摔倒在地。
她拼命强撑着意识,试图劝阻萧宝儿,做最后的挽留,“宝姑娘你逃不了的,天涯海角爷都会将你抓回来的。”
萧宝儿依旧冷冷的看着莫芷,平静道,“可我总要试试的,万一成功了呢,哪怕机会再渺茫,那至少还有成功的可能,若是我一旦放弃了,就真的一丝机会也没有了。”
她一步步地走向莫芷,缓缓地蹲下,用力拔出她手里的匕首,握在手中,将锋利的刀刃贴在莫芷的脖子上。
萧宝儿潋滟的美眸寒光一闪,凛冽的声音镇定自如,“莫芷姐姐,我不想伤害你们的,可这个时候,我不希望有人背叛我,否则…我只能斩草除根了。”
院外还有萧琰派遣的侍从看守,她不能让莫芷发出任何求救的声音。
否则她将功亏一篑。
莫芷知道,今日她是非走不可的,而她也没有能力再去阻拦了,她放弃挣扎,整个人像是被钉在地上般,一具失了灵魂的牵线木偶,任人宰割。
她卑微的恳求道,“还请宝姑娘动手,给奴婢一个痛快,否则奴婢一旦落到爷的手里,那才叫生不如死。”
昔日的惩罚,还历历在目。
每次回想时,莫芷都恐惧的抖成筛子。
今日犯下如此弥天大错,只怕会折磨的她更加痛不欲生。
烛光燃尽,屋内骤然一片漆黑。
萧宝儿细细的摩挲着手腕上的玉镯。
昔日,是他亲手戴上。
现在,由她亲手取下。
有始有终的结束这段感情。
她将手镯轻轻地放在莫芷的手中。
“莫芷姐姐,我只是想离开而已,但是如果我留下,那就是死,你…明白吗?”
话落,萧宝儿没有一刻停留,迅速起身离去。
她大步迈向房门,这一次莫芷没有阻拦呼喊,她只是默默的注释着她模糊的背影。
就在萧宝儿刚打开大门,迈出第一步时,莫芷突然说道,“宝姑娘,你…还有什幺话要留给世子吗?”
萧宝儿没有回头,看着灯火通明的前院,听着锣鼓喧嚣的嘈杂声,一时愣住了。
她知道,他将所有的爱与温柔都给了她。
她也知道,他温柔的背后是道不尽的残暴与阴毒。
尽管在她面前,他收敛所有戾气,从未将刀锋对准她。
可是现实却是,她的所有痛苦,无一不是来自于他。
她还能说什幺呢?
她想。
无论她此时留下什幺话。
都不是他希望的。
凛冽的寒风裹挟着细细的白雪,吹拂在她绝美的脸庞上,然后慢慢融化。
万物枯败,都湮灭在这茫茫的风雪中。
可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那一道道鲜红到刺眼的红绸。
那是他与赵簌簌的新婚之夜。
那明明是她拼命守护的爱情啊,可是别人却轻而易举的得到了。
如今。
十年大梦,一朝初醒。
萧宝儿握紧手中的包裹,哽咽道,“此生就到此为止,这是我们最好的结局……”
白驹过隙,忽然而已。
阿琰……
原来我们的此生已经结束了。
这一次,萧宝儿没有再停留。
飞快地来到她无数次踩点的地方,纵身一跃,干净利落的飞过高高地墙壁。
就在萧宝儿起身的那刻,她的身后骤然点起了烟花。
花炮升腾的瞬间将夜空映成了白昼,绚烂流光洒满天际,如浩瀚流星,美丽夺目,同时也将萧宝儿萧瑟的身影投在了白茫茫的地上,转瞬即逝。
她没有回头,也没有停留,一步一步的坚定的往前走。
喜堂之上。
突然传来一阵喧闹声,很多人在呼喊、鼓掌,那声音虽然很远,可传到萧宝儿的耳边,却依旧清晰可闻。
她知道,他在与赵簌簌拜堂。
远远的传来司仪的大喊声。
“一拜天地。”
萧宝儿飞快地步伐陡然一停,她咬着牙浑身颤抖的看着前方,再也迈不开一步。
滚烫的泪水顺着她的脸庞流下,最后滴落在冰冷的雪地里。
她僵硬的纹丝不动,整个人仿佛置身于他与赵簌簌的喜堂之上,亲眼看着他们是如何礼成的。
而司仪的声音就在她的耳边。
“二拜高堂。”
这一刻,萧宝儿颤抖地挺直脊背,如同一枝清雅坚毅的梅香,傲然地寒雪里绽放。
用所谓地孤傲与清高伪装自己的脆弱。
她依旧没有回头,咬着牙深吸一口气,艰难的擡起脚,继续大步的往前走。
“夫妻对拜。”
“礼成。”
司仪的话落,又骤然炸开一连几声的巨响,宛若晴天惊雷,在天空中散落无数的洁白花朵。
她的胸口也像是被司仪的话炸开了,血肉模糊,疼的她撕心裂肺。
整个人痛到痉挛微颤,但她依旧拼命疯狂的压抑着。
烟火闪耀得仿佛照亮了国公府,乃至整个盛京。
却唯独没有照进萧宝儿的心。
只是刺得她眼睛很痛很痛。
她喃喃自语道,“愿君与新妇,从此琴瑟和鸣,举案齐眉,白头偕老……”
萧宝儿提起最后的力气,猛地打开了后院的一道小门,飞快地往远晴约定的地方奔去。
可她离开的每一步都是那幺沉重,双腿好像灌了铅,脚底满是荆棘,生生的撕扯着她的灵魂与肉体。
她迈出的每一步,好像都是在与过去的生命做告别。
她要离开了,不止眼前这一刻,而是永远。
而她离开的也不仅仅是一个地方,而是她最美好的一段生命。
………………
柳叶湖畔。
等萧宝儿赶来时,就是这样一副画面。
远晴一身淡蓝色长裙,袅娜的背影翩若惊鸿,孤寂的站在湖边,寒冷的风吹起她的裙摆飘舞,日渐消瘦的娇躯,仿佛下一刻,就随风而去了。
一人、一马。
格外落寞、孤独……
萧宝儿的心猛地一缩,呼吸一窒,一个箭步冲上去,紧紧的抱住了远晴。
哽咽道,“晴姐姐,我逃出来了,我们赶紧走,赶紧离开,我带你离开,我们离开这个地方,再也不回来了。”
远晴轻轻拍了拍萧宝儿的手,转身温柔的看着她,摇了摇头。
“宝儿,你快走吧,不要管我,我……”
萧宝儿失去理智的打断了她的话,她决绝道,“不,你必须和我一起离开,否则萧琰不会放过你的。”
远晴心疼得摸了摸她苍白的脸,笑着安慰道,“宝儿,没事的,真的没事,我已经处理好了一切,世子他绝对不会发现的,你信晴姐姐,好吗?”
萧宝儿红着眼圈拼命摇头,她死死的握着远晴的胳膊,祈求她跟着自己一起离开。
“宝儿,真的没事,如今我已经脱了奴籍,已是自由之身,何况天下之大,总有我的容身之处,而且我们分开走更安全,但你若带着我,那我必将是你的累赘,届时我们谁也逃不了的,宝儿,你快走吧,城门快关闭了,你再不走就真的来不及了,更何况你失踪的事情,不会拖的很久,国公府那边很快就会发现的。”
看着泪雨如下却依旧纹丝不动的萧宝儿,远晴将手中的缰绳塞进了萧宝儿的手里。
猛地将她推开,怒斥地吼道,“宝儿,渡口那边我已经打理好了,疾风会带你去的,赶紧走,走啊,走!走!”
萧宝儿柳眉紧蹙,贝齿死死的咬着唇,她隔着泪,深深地看着远晴,不停的后退。
这一眼仿佛是永生。
更是诀别。
随即转身,牵着缰绳按着马身,凌空腾起,利落迅速的坐到了马背上。
她俯下身,抱着疾风,整张脸埋在雪白的长鬃里,像是从前与萧野那般肆意潇洒的驰骋,低低的对它说道,“疾风,带我走吧……”
疾风像是听到了她的召唤,瞳孔瞬间瞪圆。
霎那间,它平稳地腾空而起,萧宝儿夹着马腹,牵着缰绳,绝美挺拔的身姿,格外英姿飒爽,她仿佛与疾风融为一体,跟着疾风的节奏,仰起,与天平齐。
战马速度之快,如风、如电般,瞬间融在了雪白的天地间,最后慢慢地消失在远晴的视线里。
远晴久久的驻足在冰天雪地凝视波光粼粼地湖面,岿然不动。
任由寒风吹透她的身躯,大雪覆盖她的容貌。
时间没有淡化她的记性,也没有办法消磨她的伤痛。
她的身体好像是一具被吞噬殆尽的空壳,没有一寸是完好的。
她从怀里拿出徐翎送给她的匕首,那是他们坠入山崖后,他送她防身的。
当年,他们的感情以这把匕首为起点。
如今,用这把匕首结束她的生命为终点。
再没有比这更完整的感情了。
锋利的刀刃割开了她的手腕,鲜血顺着她的纤细的手指往下流。
可远晴仿佛感觉不到疼,依旧纹丝不动看着湖面,喃喃自语道,“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