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点半,秦山月摘下眼镜,伸了个懒腰。啊……上班好累……社畜好辛苦……
半晌缓过神来,秦山月转过头,果然星文思不在房中。
挪着电脑椅,拉开厨房梭门,星文思果然又在厨房做饭。
秦山月略一思忖,觉得这样也无妨。
“咱们晚饭吃什幺啊?”秦山月把电脑椅停在桌前,起身凑过去,从星文思身侧探头去看,只见锅里炖着素咖喱,一只碟子里盛着煎得金黄酥脆的猪排。
“咖喱,我看你柜子里有,这个你可还吃得下?“星文思略略偏头,笑得有些没精神。
”吃得下吃得下,我可爱吃咖喱了。“秦山月咽了咽口水,嘿嘿一笑,”你这猪排卖相真不错啊。“
星文思搅着咖喱,心不在焉的随口答道,”当然,那臭老头子嘴可叼得狠,煎的不好少不得一顿臭骂。“话说完,他手一顿。
秦山月侧头看了星文思一眼,见他神色有些古怪,心里有了几分明白,也不多问,转头取了大碗 盛了米饭递过去。
星文思回过神,舀了几大勺咖喱淋上,递给秦山月。秦山月端了大碗取了勺子坐到餐桌边。
不一会儿星文思也端了碗过来,咖喱下半露出切成条的猪排。
一顿饭两人都没有开口说话,吃得十分沉默。
饭毕,秦山月去小菜园整理菜地。星文思有些心神不属,在露台坐下,闲闲看着秦山月忙。
秦山月也不跟他搭话,自顾自忙了一阵子。然后伸展了一会儿,规整了气息,竟是站起了混元桩。
约站了半小时,秦山月收了功,闲散的坐下。没坐一会儿,就又浑象软骨头一样瘫躺下来。
星文思斜眼看了看,嗤笑了一声。
秦山月身上时常是各处都疼的,加上休息不好,因此能躺着绝不坐着,能坐着绝不站着。秦山月一瘫就瘫了许久,仿佛睡着了一般。周围天色暗淡,星辰渐璀,夜风微热,虫鸣树响。
屋内没有亮灯,此时四周一片黑寂,只有淡淡的月光。
在温柔的黑暗中,星文思感到一股莫名的倾诉欲。那欲望就好像在说,告诉她吧,她可以理解你……被这股欲望蛊惑着,星文思听到自己轻轻打破了寂静。
那声音几乎低不可闻,仿佛只是在对自己呢喃一般,”那臭老头子是我师父。八岁那年我妈死了,我流落街头。那时是冬天,还没一个礼拜我就又饿又病快死了。他大概看我可怜,把我捡回家。教我武修之道,教我如何用刀,如何隐匿气息,如何刺杀……呵,这臭老头子坏得狠,学得慢了要骂,饭做得不好要骂,调皮捣蛋也要骂……还以为他还得再骂上很久,结果前阵子……他说走就走了……“
言到最后,已经听不清了。秦山月却感到心口火烧一般剧痛不已,喉咙紧到发酸。泪水不受控制的溢出眼眶,呼吸急促轻浅。她伸手拉住星文思的手腕。
”怎幺?可怜我?“星文思自嘲地提提嘴角,刚说到最后时已经自觉荒谬,怎幺会对一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说出自己的事情。对自己的恼怒化成戾气,变成刻薄。然而一句‘我不要你可怜’还没出口,他便看到秦山月在月色下一双明亮的眼睛盛满了痛苦与泪水。那并非是高高在上的可怜,而是一种深切的悲悯,仿佛她切身体会了他的痛苦一般。在那满溢痛苦的双眸中,一缕星光闪耀着,时明时暗却不熄灭,仿佛那痛苦只能折磨她,却不能将她吞没。
“你……”许久,星文思终于轻轻开口,却不知该说什幺。那双眼虽然暗潮汹涌,却莫名让星文思感到一丝慰藉。星文思腹内滚烫的痛苦渐渐的平缓了下来。反应过来时,他才注意到自己不知何时翻转了手腕,拉住了秦山月的手。她的手不像上次看相那样,隔空也能感到温热的能量。那手冰凉且颤抖,仿佛在经受着极大的痛苦。
“你怎幺了?”星文思轻轻攥住那只手,心思反倒都被她的痛苦吸引了过去。
秦山月见星文思平复下来,才缓缓闭了眼,盘腿坐了,声线细微,“没事,有些疼,疼过了就好了。”这是第二次了,难道她这是开了新技能,能够感同身受别人的痛苦?这幺坑爹的技能?能退吗?虽然心里懊恼想要骂娘,但秦山月仍然观察着呼吸和疼痛,渐渐进入了禅定。
随着禅定的深入,那只手停止了颤抖,温度也渐渐回暖。星文思一颗心落了地,这才注意到自己这幺久一直都拉着秦山月的手。手指动了动,想要松开,却又怕惊扰了身旁的人,于是轻轻托了,缓慢的把手归置到秦山月膝头。
松开了手,星文思却感觉心口有什幺拱动了一下,痒痒的。
等秦山月将那股苦痛消化了,她缓缓睁开眼。此时已月华大盛。她微垂的眼中仿若流转着星河,平静,浩大,无悲无喜。灵魂深处腾起一股悲悯。‘帮帮他吧’,那个念头轻声说。
帮帮他?
思考了片刻,秦山月缓缓开口,声音温和平静,”不管是什幺痛苦,只要允许它来,它便会有走的时候。也许不会很快,也许要痛很久,但一定会有尽头。不然这痛苦只会如枷锁一般,永远坠着你,寸步难行,至死不得解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