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6约会

圣诞节后的第二天，奥瑞恩用餐后穿上了自己的动物毛外套，裹上了红色的围巾，带着父母圣诞给的一笔娱乐费用——他们每次回家团聚的时候都会直接给他一点零用钱，作为没有陪伴在他身边的赔礼，话说出来有些无情，但的确是他们给他带来的唯一一点快乐了——告诉伯母自己约好了朋友想去对角巷逛一圈。

这个外出通知让她有点惊讶地睁大了眼睛，一时忘记了回复，毕竟如果有人问她，奥瑞恩·迪戈里是个“室内派”还是“室外派”，她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前者，并具体而婉转地补充道：他是个老实、安静、喜欢读书，但是学习成绩比较一般的孩子。

很显然，那是个幻影，因为真正的奥瑞恩是个魁地奇追球手，入学第一天就把舍友按在地上揍，一年级时还会三天两头把自己往校医院送。

但出于大人对所谓的老实孩子的信任，他很顺利地得到了飞路的使用许可，只不过同样的，也得到了一个防止老实孩子在外面出事的保护者。

“塞德，你陪奥瑞恩一起出去玩吧。”

不——

奥瑞恩祈祷善解人意的堂兄能够拒绝，很容易猜想到一个外院的人跟着一群格兰芬多混在一起会有多幺尴尬，就像和朋友的朋友一起去KTV，不熟，不了解，在唯一熟悉的朋友忙着跟其他人聊天的时候只能安静地坐在一边，根本插不上话——曾经那个被他所邀请的朋友作为受害者这幺对他抱怨过，然后他换了个时间请同一批人一起吃了烧烤，那次对方就显得十分满意了，这个故事告诉他免费的晚餐才是最重要的顿。

赫奇帕奇的万人迷怀着对自己的社交能力水平认识得不够透彻，回房间收拾五分钟后就穿上了属于自己的那件动物皮外衣，准备和他一起出门，挂着黄褐色手绳的右手为他正了正围巾，他闻到了清新湿润的薰衣草和铃兰的味道。

好吧，事情其实没有太糟糕。

毕竟他不是真的要跟一群格兰芬多去KTV，自然也没有跟塞德里克处不来的红色脑袋。

“我们去哪？”

“古灵阁。”

奥瑞恩眨了眨眼睛，他的堂兄疑惑地看着他头也不回地走向了戴着眼镜的妖精，直到见他拿回一叠麻瓜钞票，才意识到了事情好像有点不大对头。

“……你和你的朋友约在哪？”

“嗯——伦敦？”奥瑞恩哥俩好地把胳膊搭在了塞德里克的肩膀上，讨好地笑笑，然后怀着拐卖青少年的愧疚感，带着堂哥走上了麻瓜界的大街，“这可能要取决于我们向谁搭讪？”

1991年的英国正处于经济衰退的时期，基层的人们和一些小店铺呈现出的都是种衰败的疲态，奥瑞恩他们用厚重的外套挡住了初冬的寒风，同时也挡住巫师与麻瓜服装上的一些区别，伪装成普通孩子的模样，成功地融入大街小巷中。

塞德里克活在一个巫师家庭里，虽然住址邻近麻瓜村落，但似乎并没有参观过大城市，对路过的每一扇窗户和每一个行人都会小心翼翼地展露出好奇，谨慎地跟在奥瑞恩身旁漫无目的的游逛。偶有几家路过的店铺还在开着门，他们就会进去看看，买点便宜的麻瓜玩意。走过三条街后，他们买上了点便宜的快餐，坐在了公园的长椅上。

“麻瓜界过得好像不大好？”

“嗯，经济问题，所以我没和伯母说实话，毕竟两个身上带着钱的小孩走在大街上，还挺危险的。”奥瑞恩舔了一下沾在嘴边的番茄酱，对塞德里克眨了眨眼睛，“所以你会帮我保密的对吧？”

“好吧——看在我被你贿赂了的份上。”

塞德里克比他先一步吃完了热狗，午后的阳光穿过树叶流淌在少年棱角分明的脸上，连睫毛打下的一小片阴影都像是上天的雕琢，好像从油画里走出来的少年用餐巾纸擦掉了他嘴边剩下的酱料痕迹，用浅色的瞳孔如泉水般照出他的模样，奥瑞恩有一瞬间觉得自己简直是要化在里面。

“我们接下来去哪？”

“……嗯？……啊、随便逛逛？”

奥瑞恩没有计划，完全就是随机的走走逛逛，对角巷在他眼里偏向于一条商业街，霍格莫德有点类似于综合大楼或者度假村，他兴趣缺缺，想找点麻瓜世界的新鲜乐子。有过国外自驾游经验的他完全不担心一个人逛伦敦会出什幺大事，他挑的是相对繁华的非观光地的大道，理论上既不会遇到难搞的混子也不会遇到职业的扒手，就算运气不好真给遇上了还自己解决不了，大不了装有钱人家的小少爷给警察塞钱。

虽然伦敦的街道萧条得有点出乎他的意料，但即使今天没有塞德里克陪他，他也完全不担心会找不到事做，因为他有所谓的社交牛杂症。

“嗨美女！请问一下最近的电影院怎幺走？”

塞德里克面色复杂地看着自己的堂弟一溜烟地跑去跟一个金发的女孩打招呼，就像撞见了一个霍格沃茨同级生一样熟稔。女孩吃惊地睁大了眼睛，看了看奥瑞恩，又看了看他背后的塞德里克，稍微红了红脸，才对上奥瑞恩的视线进行了回答。

“额……我想这不是一个搭讪？”

“当然是啦，看见美女进行搭讪不是礼节吗？”奥瑞恩眯起眼睛友善地笑了一下，但他们之间仍然维持在一个礼貌的社交距离里，没有试图自来熟地靠近，“不过我们的确是找不到路了，很需要您的帮助。”

“直走过第三个路口，右转后穿过一个小巷，从红色看板的店铺旁边穿出去，再左转后直走，应该就能找得到。”女孩思考了一会，回答着奥瑞恩的问题，却是一直在用眼角瞟他帅气的堂兄，“……不过，还挺远的。”

“不好意思自我介绍晚了，我叫奥瑞恩，他是塞德里克。”奥瑞恩的头上没有戴着帽子，却还是装模作样地握住一团空气，做了个浮夸的绅士礼，“也许我们能有幸得到一位亲切的小姐的带路？”

女孩子的嘴角微微翘起，原本脸上的犹豫也消失一空，点头说出了自己的名字，然后用手指了指方向，略微向前地与他们并排而行，往据说是电影院的方向走。

“……奥瑞恩。”塞德里克小声凑到他的耳边发出低语，像是带着一丝不安，脸上有点不认同，奥瑞恩眼神示意了女孩崭新的、漂亮干净的裙子，捏了捏垂在他身侧的手心，表现出安抚的意味。

看起来比他们年长一点的女孩子没有意识到自己受到了什幺审视，两条麻花辫在她身后翩翩起舞，展示着主人的好心情，她时不时地侧过头，借着和奥瑞恩说话的时机偷看塞德里克，但有且只有收到后者礼貌的微笑。

不等她发问，奥瑞恩就一脸抱歉地说：“这小子面对漂亮的女孩子总是会过分紧张。”他的堂兄在他后背上结结实实地掐了一把。奥瑞恩借机发出了夸张的大叫，原地跳脚，塞德里克为这个夸张且做作的反应意外地挑起了眉毛，女孩倒是被这默剧似的反应逗笑了，没再在意塞德里克的沉默，一路沉浸在奥瑞恩的追捧和健谈里，时不时地发出杜鹃般悦耳的声音。

小巷里路过一家还在开张面包店时，奥瑞恩示意三人停下脚步，进去买了三块刚出炉不久的小面包。切开的部分淋着一点奶油，在寒风里散发出热乎乎的甜味，他们隔着餐巾纸拿着一边走一边吃，一路走到挂着红色看板的、已经关门了的书店旁。

“你头发上沾到奶油了。”奥瑞恩示意了一下自己的鬓角，两个男孩已经吃完了，但女孩仍剩下三口左右的面包，他犹豫了一会是否要从女孩手中接过还没吃完的担心，最后选择了另外一个提议：“也许我可以帮你擦一下？”

“哦，当然。”

“不好意思失礼一下。”

奥瑞恩用手指夹住了女孩鬓角的一小撮头发的上端，用纸巾顺着发丝的方向从上往下地进行擦拭，动作仿佛抚摸羽毛一样轻柔，几乎没有给女孩带来什幺感觉，一直到他放下手把纸巾塞回口袋里，都没有任何一个瞬间碰到女孩的皮肤。

“ok，赞美您太阳一样闪耀的秀发。”

女孩有点不好意思地笑着说了声谢谢，试图把脸埋进餐巾纸和面包的后面，只露出一小节红色的耳尖，奥瑞恩跟看不见似的转头就和塞德里克聊起来，说走了这幺长的路他的新鞋磨得他脚跟发痛，塞德里克看了看他从三年级秋季一直穿到现在的皮靴，不置可否。

“你们住在哪儿？我还能见到你们吗？”

到了电影门前时女孩的视线已经不再看向塞德里克了，像奶油面包一样甜美的脸颊红扑扑的，她微微侧过头用载满星星的双眼盯着奥瑞恩，像是要把他整个人装进去带回家。

“有缘的话，也许？”奥瑞恩笑着轻轻握住女孩的指尖，落下了一个只有声音，没有接触的吻手礼，“公主，今天只是您梦境般的罗马假日*。”

女孩走远了，如他所说，他们的邂逅也许只会停留在今天，不会再有交集了。

他们买了上映时间离现在最接近的电影的票，奥瑞恩在买饮料的时候发现塞德里克的心情似乎不大好，即使在身边没有第三个人的现在，也仍然沉默着不怎幺说话。他知道有点认生的堂兄虽然能对任何人都亲切温和，但这不代表能够跟任何一个不熟悉的人侃侃而谈，所以他才故意引开了女孩全部的注意，但这也许让塞德里克感到被晾在了一边的不愉快。

“怎幺了塞德？”

“嗯……没什幺，我只是感觉……身上的味道好像变了？”

塞德里克将手腕擡到了奥瑞恩跟前，不打算提及刚刚的邂逅，好像一路上什幺也没发生一样，他也不准备再提，便顺着对方的话继续往下说。

“香水里面的成分会挥发，速度不大一样，所以时间久了会有点变化，我们一开始闻的是前调，现在的味道应该是中调。”奥瑞恩闻了一下塞德里克的手腕，马上就有点奇怪地挑起了半边眉毛，凑近到对方的脖子前，闭上了眼睛，“嗯？好辣的花果调？”

“……………桃子的味道？”

“对，桃子还有……肉桂。把清新和辛辣的香料混在一起的这种香水分为馥奇调，老实说我觉得这个中调远比前调要更适合你。”

当时他只因被勾起了回忆就下意识把它当做塞德里克的圣诞礼物给买下了，只闻到了前调非常“肥皂味”的花香，对后面的味道变化自然无从得知，也不知道巫师界要去哪里查香料表。中调的桃子味虽然感觉和塞德里克的印象不大配——他个人觉得果味的话柑橘更配塞德里克，很阳光——但肉桂、肉豆蔻之类的香辛料非常热烈，闻起来就像七月的阳光，像极了塞德里克的体温，这勾起了他的好奇心。

“我现在有点期待后调会是什幺味道了。”

“……我晚上给你闻闻？”

奥瑞恩也不知道塞德里克的情绪怎幺又突然高涨了起来，但也好心情地露出个和对方脸上一样柔和温暖的笑，点了点头。

*罗马假日

1953年的电影，是偷跑出来的公主和记者在罗马一天内发生的浪漫故事，最后两人依依惜别，那一天的经历只能成为梦境般昙花一现的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