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情

适逢帝后至,荀璨借此正大理由离开,以主家翁身分前往接待。帝后与楚王的格外优重,令朝野对这位当代卖珠郎的观感改善了许多。

布帛在紫藤架下搁久了,落了许多紫紫白白的花瓣。鹤姬一枚枚拾去,偏首顾司马慎矜,“十九兄请讲。”

时至今日,司马慎矜终于发现:鹤姬不止是楚王的妹妹,更是她自己。他当年以为的缺憾,诸如平庸,迟钝,缺乏少女的机敏练达,无心世务,无进取心等,如今看来,似乎都是她的优点。

起初,当然感激她容留资助,使得身为旁支庶子却心性高傲的他,不必再仰长房之鼻息,有了一片安静的读书地。

渐渐地,名利心炽,以自己的屠龙高才,实不甘作楚王之妹的赘婿,一辈子拴在她的裙带上。

当年明月当年事。

如同细匠人,鹤姬面对广阔天地、复杂世事时虽懵懂,却善于雕琢、营造自己的小世界。他所身处的这座美轮美奂的园林,正是她七窍玲珑心的投影。

在她的小世界里,时光永驻,今日的鹤姬,依旧温和稚拙,会让别个女子愤激、疯狂的情伤,对她毫无影响。

避让夺爱的前女友,礼待背叛的旧情人,非是出于教养的谦抑与掩饰,抑或懦弱,而是心性天然高贵,心中确无芥蒂。

这一刻的领悟,令司马慎矜很自然地说出心里话:“关于当年,我很后悔,近来愈甚。”

鹤姬问:“后悔没有和我在一起?”

“是。”

鹤姬摆首,“我这一亩小园,承载不了你的抱负。”

司马慎矜犹自责,“我那时年轻,名利心重。若能晚一些遇到你,一定会有不同的选择。”

晚些相遇,或许他们能成,今日这刚髯如戟、浊气逼人的汉子,可能就是她的丈夫了。鹤姬觉得骇然,幸而未成。她短智类母,其实已经忘记司马慎矜年轻时的模样了。

心里一千个莫!莫!莫!

鹤姬想了想,对他道:“十九兄,我有个不情之请。”

“请讲来。”

“请您以后,尽量远离我的生活。”

司马慎矜不意她说得出,心痛,也只得答应着:“好,一定。”

如此,虽挽不回来她,亦可换取她一点微末的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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