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 偷来的才是宝贝(下)

人类能成长为地球上无出其右的碳基生物,并不是因为驾驭了火焰、扛起了利斧、在黑暗丛林里一路披荆斩棘,而是因为人类最擅长逃避。逃避滔天的风雨,恶劣的本性,和会冒犯这混乱低等文明的一切真理。

“我们去吃饭吧。”

林汀用两根手指缠住倪嫣的袖口,声音像渺远的雨,沙沙。

那幺他逃避的那个剥去糖衣的自己,是呼啸的狂风、对镜自照般的恶劣、还是一个惊悚的真理?倪嫣充满疑惑。

疑惑与逃避不同,逃避是人类文明的庇佑神,疑惑则是一只蝴蝶,她会扇动翅膀,毁灭一切。

蝴蝶停在倪嫣的舌尖:“怕什幺?睡了一个婊子,让你觉得恶心吗?”

林汀眼皮颤了颤,一双眼终于擡起来,雾蒙蒙是伤心的秋湖。别这样,他说。冰凉的手掌复上来,蹭了蹭绵软的碎发和耳朵。

“还有更恶心的呢。知道他为什幺和我分手吗?”

她贴上他的手,将半边脸颊落在掌心里,与冷刀舔血的言语相背,摆出一个温顺的姿态。

“虽然交往的时候他就经常和别的女孩子过夜,但那次不一样……他说他爱她。”

倪嫣面庞恬静,唇角有柔软弧度,像海风拂过一片粉色羽毛。

“她是他现在的继母……我的妈妈。”

贴着面颊的手指触电似的抖了一下,微潮的指腹挠得她有些痒。倪嫣仰起头,颊上带着每一个小孩念起母亲时都会有的娇憨感。

“你没见过,但我妈妈真的很漂亮——她每次天快黑时去菜市场捡便宜,都能拎回来水灵灵的青菜和虾子。”

夜晚的涨潮时间,海水涌上来,他赤脚踩在湿润的沙地里,海沫漫过脚背、舔湿裤腿。月亮悬在夜里,为人类所有咬在心脏的恐惧打上追光。倪嫣。林汀只徒劳吐出她的名字,便被如纱的月光勒紧了脖子。

“他总说我不如妈妈,我想告诉他,我和妈妈一样,漂亮、能干,也值得有人背弃道德和自尊来爱。”

对吗?倪嫣歪着头,一派天真,眼泪默然停驻在微红的眼眶里。

不对。林汀声音浅淡,像一把冷静的短刀。

“你不许要那样的爱,也不许那样去爱任何一个人,”他将她的肩捏得有些痛了,“你值得的是诚实的爱、自由的爱、彩色玻璃一样明朗的爱,想起那个人的时候不会低下头也不会鼻酸,心里只有温柔或勇气。”

眼泪冲出眼眶,倪嫣随手拿起旁边一个抱枕砸在林汀身上,头一次在他面前发出这样任性而失控的声音:“你只会说好听话!”

抱枕软软的,打在身上一点儿也不疼,像倪嫣的脾气,声势浩大,却伤不着谁。

林汀受着她的脾气,没反驳。倪嫣说得对,他只是在说好听话,他从未给过她诚实的自由的明朗的爱,他的爱只有诡异扭曲的姿势,自卑酸涩的味道,是小偷,是卧底,是所有丢弃自尊背离道德的总和。

如果有一天她学会了拒绝这样的爱,他可以接受。

他甚至会欣喜,和铺天席地的伤心妒忌一起。

把落在地上的抱枕捡起来放好,林汀抱住因为情绪激动而深重呼吸的倪嫣,在她背上轻轻拍。不知道还要再说些什幺好,那就不说,他好想抱着她沉进海里,躲开邪恶的月亮。

“不许你抱我!”

倪嫣在他怀里张牙舞爪,潮热的泪水沾上他的下颌。

“别以为你年纪大就能教育我,”倪嫣握着他的右手举在两人眼前,无名指上的冷色戒指正勒紧他们的过往,“背着妻子和自己的学生上床,也好意思说什幺狗屁诚实!”

像是上课时眯了下眼,再睁开时黑板已经被写满的那种感觉。林汀看着自己的右手,这只手有二十年用来拉琴,十秒钟用来被玻璃贯穿,余下的人生都用来闲置。后来他又觉得它有用了,是在那个旧岁飞奔的冬夜,这只手落在倪嫣后背,止住了她让人心颤的哭泣。

他反手扣住倪嫣,苍白的指节与她交错,偷窃般汲取温暖。

“之前问你,你都还没回答我,”从眉宇到眼底,他仔仔细细地看她,“最近还好吗。”

倪嫣想起在话剧社的后台他曾这样问过,她也想起她答了“挺好”。

不懂他在问什幺。

林汀也不在意她理不理他,旁若无人地自说自话,将倪嫣最初寄送那几封信的孤勇原路奉还。

“谢谢你的礼物,我很喜欢。”

林汀将无名指上的戒指摘下来放进她掌心。

“这是一部分回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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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完疫苗后每个月经期都会生病,今天睡到中午起来打开手机就看到疫情又严重,好像回到两年前,endless   nightmar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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