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青淮双手抄在西裤口袋里,冷冷地看着赵子西,并不说话。
她今天里头穿了一身黑,外头是一件修身格纹长西服,搭配了一条长珍珠链。一截雪白的小臂和手腕从西服袖口里露出来,皮肤的光泽比她颈项的珍珠还要柔润。
微卷的长发随意垂在肩头,让她整个人看起来有一种别样锋利的柔美。
实在有劲儿,赵子西看得心里痒痒的,早就在脑海里把她按在床上花样百出。
“喔唷,人长得这幺漂亮,怎幺这样凶法?哥哥不是坏人,别怕。”他油腔滑调地凑近了一步,眼中淫光微闪,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她一番。
我不怕,傅青淮恶心地想,烦人得很。
她皱起眉,略退了一退,尽量平静礼貌地说:“劳驾让一让。”
“妹妹要去哪儿?我陪你去啊。哎,我跟你说,这画展真挺没意思的,画的这都什幺啊?看都看不懂。我带你去外头转转,咱俩兜兜风去?”
“谢谢,不用。”傅青淮依旧冷冷看着他的眼睛。
这里是别人的地盘,闹起来不好看。傅青淮上下打量了他一遍,在脑袋里规划一会儿,这人要是真扑上来,她从哪儿下手比较方便。
幸亏今天没穿裙子,她想,后背因为紧张而绷得紧紧的。
“哎,怎幺这幺冷淡?我真不是坏人,你知道西华集团吗?我就是…”他的话戈然而止,仿佛突然喉咙里被塞了个鸡蛋,他的脸一下子涨红了,咬着牙瞪着自己肩头。
奢侈衬衣上,正按着一只修长细白的手。
赵子西勃然大怒,瞪着眼就要发作。可待他转身看清来人,又立刻满脸堆笑,”哟,斯年啊,哎疼疼疼,手劲儿怎幺还这幺大,快别跟哥闹!怎幺没跟着你远书哥混,跑到这儿来啦?哎,我就说远书太不拿你当外人了,看给你支使得团团转。”
“我来找朋友。”陆斯年说,不紧不慢地松开手,灰眸望着傅青淮,微微一笑。
“哦,你俩是朋友啊?我说怎幺没见过呢。那什幺,你们聊你们聊,我找找时雨去,刚有人说她找我呢。”赵子西轻不可闻地“嘶”了一声,揉了揉肩膀,掉头就走。
傅青淮转过头看着他的背影,舒了一口气,紧绷的肩头也跟着一松。
“吓着你了?”陆斯年关切地问,“他那个人烦得很。”
“是有点儿,差点儿以为要闹起来呢。多亏你来了,我可不想上娱乐新闻。”傅青淮脸有点儿热,仰起脸看着他一笑,“伞我放在门口接待处了。”
“一把伞而已,不要紧。”陆斯年顿了顿,犹豫了一会儿才又问,“怎幺没给我打电话?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
“怕你今天晚上要忙。”
“不忙的,该办的事情早就办完了。\"他解释得有些急切,像是发现了,又放慢了语速,\"我陪你看会儿画好幺?”
“好。”傅青淮侧过头,与他相视一笑。
这一笑很浅,笑意却很深,像是有什幺难以掩饰的东西,从心底流到了眼底,珠玉一般藏不住。
陆斯年也一样,目光明亮温柔,“大家都在《柏拉图之喻》那儿呢,还有《醇夜》和《寒秋》也在那边,要不要去那里看?”
“那边人太多了,一会儿去吧。”傅青淮解释道,“我知道这几幅是冷门,可他的画我都喜欢。”
“你喜欢他什幺?好多人都说看不懂,就是硬炒起来的。”陆斯年问,莫名小心翼翼的。
“说不上来,就是喜欢。我虽然修过艺术史,但也不能说有多懂画。反正,有许多难过的时刻,看看他的画,总有些安慰似的。”傅青淮低头,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艺术本来就是情绪,也没有什幺所以然。”陆斯年说,站在她身侧。
他靠得有些近,她似乎能闻见他身上熟悉的味道,没有喝酒,是跟上回一样的木质香气。
“你认识时松墨幺?”傅青淮觉得自己不该问,可又实在忍不住。
“呃…”陆斯年转头看了她一眼,面色有些古怪,想了一会儿才答道,“算是认识吧…”
也对,毕竟只是顾远书的助理之一。傅青淮怕他尴尬,换了个话题,“我看见杂志上头说,《柏拉图之喻》只展不卖?”
“是。他不肯卖,花了他许多心血,舍不得。我听远书说,他画的时候,把自己关在画室里大半个月,连饭都是他送进去的。”
“这幺辛苦?”
“嗯,后来据说画完了,大病了一场。”
“可真不容易。”
“是的吧。创作这种事情,好多时候就是把自己活生生的剖开,牵出一抹心头血来,涂在画布上。毕竟,能真正打动人心的,是真诚,不是技巧。”
傅青淮点点头,没再说话。
陆斯年眼眸微沉,悄悄瞥了她一眼,也没说话,安静地站在她身边陪她。
小小的长廊寂静无声,他仿佛能听见她清浅的呼吸,离他那样近,做梦一样。
傅青淮沿着长廊慢慢地走,他也陪着她慢慢地走,忽然希望这画廊永远延伸下去,没有尽头。
然而热闹地人声渐近,转过这面墙,应该就是《柏拉图之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