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觉怎幺样?”
朦胧喧闹的嘈杂声中一抹低沉的嗓音正向她靠近。
“唔……嗯?”
安托瓦妮特眯着一双眼,视线从脚底的沙粒缓缓移向坐在自己身旁高大的男人上,但因为醉酒产生的眩晕感使她的脑袋好像灌了泥沙一样沉重,目光只能堪堪落在他的红色披风肩章上的金色流苏。
午夜的月光似是被揉碎了般洒在金色的肩章上,反射闪烁着静谧温柔的光芒。
“喝点这个吧,能让你好受些。”
话音刚落,一只宽大又粗糙的手端着一碗汤闯入她的视野,物体的线条映像从模糊跳跃到清晰,她甚至还看见碗中荡起涟漪的水面上雾气袅袅盘旋,淡淡的酸气钻入她的鼻腔。
“这——”安托瓦妮特出口嗓音艰涩,酒醉之后实在难受,就连说话都变得艰难起来。
她低头清了清嗓,但音色依旧沙哑,“这是……什幺?”
罗杰脱口而出:“解酒的,是——”
说到这,他突然停顿下来,目光不自觉的瞟向那不远处坐在篝火旁与伙伴们喝酒的雷利身上,后者似乎察觉到了他的目光,四目相对,雷利微勾的嘴角渐渐抚平,微微朝他摇了摇头。
罗杰并不擅长说谎,但好在安托瓦妮特看不到他夸张又心虚的表情,“啊……啊嗯对,就是解酒的,才不是什幺味道奇奇怪怪不能喝的东西呢……”
安托瓦妮特闻言,眉头微蹙,露出奇怪又疑惑的表情。
罗杰以为露馅,目光不自觉的移向雷利,雷利无奈叹气,拍了下额头,他本来就不指望自己的好船长能成功将他熬的解酒汤送给安托瓦妮特喝。
而雷利为什幺不自己去呢?
按照前两日他对安托瓦妮特做的事情,或许他还没有靠近,安托瓦妮特就像是躲瘟神一样躲得远远的了,更别说是去送解酒汤,她一定会认为这是一碗催命汤。
罗杰张口尝试补救,可话还没出口,安托瓦妮特就伸出软绵无力又微微晃动的手,将解酒汤抱在怀里。
起初,她只是低下头嗅了嗅气味,有些酸,但并不是很难闻,她便试探性的喝了一小口,味道也有些酸,但温热的汤水咽下之后,整个翻江倒海般犯恶心的胃就像是被一双温暖的手轻柔抚慰,逐渐变得温顺柔软。
虽然不太好喝,但是为了自己不再难受,安托瓦妮特还是乖巧的将整碗汤咕噜咕噜的喝完。
罗杰垂眸看着她因吞咽而鼓起的腮帮子,目光渐渐变得柔软起来。
他说:“我们已经在这里玩了有一段时间了,明天,我们就要继续出发了。”
罗杰知道,安托瓦妮特并不想他们走,按照他对她的了解,她此刻应该会露出失落又可怜的表情,伸出手扯着他的衣袖叫他不要走。
可今夜的她,却一反常态。
她坐在沙滩细软的沙粒上,双腿弯曲向上,手肘撑着膝盖,手掌托着下巴,遥望着海面上银色的圆月,目光如月色寂寞。
她轻声问:“外面,真的有那幺好玩,那幺精彩吗?”
有,当然有啊。
罗杰这样告诉她,他挥舞着双臂绘声绘色的讲述着那些动人精彩的冒险故事。安托瓦妮特顺着他的话语,闭着眼,似乎也被带入了那一幕幕刺激惊险的场景之中。
“真好啊……”安托瓦妮特睁开眼,嘴角微勾,发出一声羡慕又憧憬的感叹。
说罢,她似是自言自语般的小声说道,“难怪他会想方设法的出去,就连我,也忍不住想出去看看。”
“那就出去看看。”
“不。”安托瓦妮特摇头,“我不能出去,我要在这里等他回来。”
罗杰并没有问她口中“他”是谁,只是将干燥温暖的手按在她的脑袋上,安慰般的揉了揉,嗓音低沉轻缓,“这段时间,真是辛苦你了。”
明明只是普通的一句关心话,可却像是利刃般贯穿她最后的心防,她的鼻子开始泛酸,喉咙也像是刺入了根鱼骨一样疼。
特别是那一双灿金色的眼睛,平日里如高高在上的神明般睥睨着众生,堆满了冷漠以及不屑的双眼,此刻却仰望着他,氤氲的雾气凝结成晶莹的水珠从眼眶滑落,彻底暴露出她的脆弱以及彷徨。
“我真的,好累啊……”
她死咬着下唇,倔强的不让自己发出一丝抽泣,但眼泪却像是决堤般的往下流,情绪临近崩溃的边缘。
“罗杰,我也不知道我该怎幺办了,自从他走了之后,我好像产生了幻觉,总觉得他下一秒就会回来,所以我完全不敢离开,就怕他某一天回来的时候发现我不在。太久了……已经过去太久了,我好害怕他已经忘记了我,那我的等待和存在不就没有了意义吗?罗杰……我真的不知道该怎幺办……”
罗杰望着她被泪水洇湿的侧脸,眸光迎着月色却暗的深不可测。最终,他长叹了一口气,像是做了某种重要的决定,手臂一伸,有力又温暖的大手按在她消瘦脆弱的肩膀上,将她往自己的怀里拢了拢。
“我会帮你的。”
罗杰轻声说道,“我会帮你的,安托瓦妮特。”
嗓音轻柔的好似会随风飘走,却意外的坚定,唤起她心底那仅剩的希冀。
眼泪蓦地停止,安托瓦妮特缓缓擡头望向他,眼里还残留着细碎的水光,执着的像是咬住最后一丝稻草的炸毛的狼崽。
她需要确认他话语的真实性。
罗杰却倏地笑了起来,露出一口白牙,笑声爽朗肆意,好似穿透了风声与海浪,传到世界的所有角落。
下一秒,搂着她肩膀的手突然收紧,安托瓦妮特落入了一个温暖又结实的怀抱,她的脸颊紧贴着他的衬衫,鼻翼间萦绕着浓烈的酒精与海风的气息,耳边传来一声声沉稳又富有节奏的心跳,像是一首舒缓的安眠曲,将她竖起的尖利的毛发一点点抚平。
她已经很久没有被拥抱了,她已经快要忘记这其中美妙的滋味。
她格外沉迷这个拥抱,双臂情不自禁的搂着他的腰,缓慢收紧。
“安托瓦妮特,我会帮你的。”他一遍遍重复,郑重的承诺,“我会将我的声音传遍世界角落,告诉他们,这里有世界上最珍贵的宝藏……他会找到的你,总有一天。”
“若是没有呢……”安托瓦妮特目光逐渐暗淡。
“那就开始另一种可能。”罗杰说,“将自己永远困在牢笼里,可不是一种明智的选择。”
“另一种……”
可能吗?
安托瓦妮特喃喃自语,目光透过罗杰的肩头与雷利相望,下一秒又像触电般移开。
怎幺可能会有另一种可能的存在呢……
安托瓦妮特在心里嗤笑。
时光能够将坚硬的岩石磨成细软的砂砾,他在她的心里早已不是一个具体的、鲜活的存在,而是一种能使她从几百年来的寂寞与痛苦中逃脱的信仰。
信徒抛弃了信仰还能够活吗?
…………
“安托瓦妮特小姐,安托瓦妮特小姐——”
意识朦胧中安安似乎感觉有一双柔软又纤细的手正轻柔的推动她的肩膀,温热的齿风在她的耳蜗流转,梦中的场景如同被石子打破的水面,她渐渐从那过去的回忆中脱离而出,但那残留的情绪依旧像是块沉重的石头压的她喘不过气。
她一不小心又睡着了。
耳边传来的声音从模糊到清晰,她听见鞋跟踩在大理石上的声音,沉稳、富有规律,正向她的方向快步走来。
随着推开门“吱吖”一声,安安缓缓掀起眼皮望向大门处站立的男人,浓密的睫毛粘上了泪水模糊了视线,只依稀分辨得出他的身形,以及那被墨绿色绸带绑住的银灰色头发。
“贝克曼。”
刚睡醒的嗓音还带着些许沙哑,安安侧躺在松软的贵妃沙发床上,也许是因为躺的太久身体有些发软,她换了个更舒适的姿势看向面前的男人。
他穿着符合这个国家风格的服饰,镶了繁复花纹的衬衫,下摆宽松的黑色丝绒外套,衣袖也绣着精致的花边,但他并没有戴夸张的白色假发,也没有穿特征性的克尤罗特裤。
安安望着他的同时,贝克曼也在打量着她。
她似乎格外适应且热爱这奢靡的生活。
格拉斯玫瑰岛盛产香水、红酒以及精美的蕾丝服饰,建筑华丽繁复,室内装饰明亮奢侈,多以奶白色为底,用金色线脚勾勒出娇媚细腻的线条,天花板与墙面呈弧形相连,转角处挂着昂贵的油画,一派曼妙细腻风格。
她只穿着一件吊带白色底裙,头顶的水晶灯散下的白金色光芒落在她莹润的肌肤上,像是一抹晕开的细腻的奶油。
她面前铺以繁琐花纹桌布的圆桌上放着各式美味华丽的蛋糕甜点,三层蛋糕上,浅粉色的奶油上点缀着颜色艳丽的草莓,被做成各种新奇形状的巧克力随意摆放在银盘内。
见贝克曼没有说话,她将视线落在蛋糕上,上半身微微往前倾,她的一只手被女仆握在手中,就用另一只没有涂上指甲油的手指抹了点奶油放在嘴里品尝。似乎因为她的动作,正半跪在她左右两边为她涂指甲油的女仆们动作滞了滞,待她不再动了,才继续手上的工作。
奶油口感丰富绵密,安安惬意的舒展眉目,问他:“有什幺事吗?”
贝克曼的视线移向房间的右角,那里堆放着如小山般高的衣裙以及一双双被拆除了包装盒的鞋子,莹白的珍珠与珠宝被随意的扔在沙发上。
不用想,昨天她一定又出去没有节制的乱买东西了。
若是换成香克斯这样乱花钱,贝克曼一定会二话不说的黑着脸将他毒打一顿再扔进海里喂鱼,但现在乱花钱的人是安安,贝克曼却拿她没有办法,因为他知道,安安对金钱并没有任何概念,她的心里只有“我想要”和“我值得”。
贝克曼收回目光,缓步走向阳台,从这里他可以看到楼下热闹的街景,视线不经意与花店的老板对视,后者压了压帽檐,转身走回店内。
贝克曼微微蹙眉,目光端详着花店外被搬出来晒太阳的绿植,却向安安问:“香克斯怎幺还没有回来?”
安安的脚趾以及手指已经被涂上了娇嫩的粉色,只等风干。
贝克曼偏头对着女仆们微微颔首,她们便垂眸,眉眼柔顺的放下手中的东西,脚步轻盈快速的走出房间,轻声阖上门。
安安伸出十指迎着窗外的光线欣赏了自己的指甲片刻,满意的勾起嘴角。
“昨天逛完街后本来是想去酒馆里吃东西的,可是香克斯突然拉着我去沙滩,没一会儿就看到米霍克来了,本来香克斯以为米霍克是来打架的,但看见他拿出来了一张悬赏令。”
微风一吹,阳台的白纱窗帘飞舞,贝克曼正背对着她,似君主般目光沉静的俯瞰着街景。
“是路飞的。”贝克曼肯定道。
“对。”安安吹了吹还有一丝未干的指甲,翻转手掌反复欣赏,“好像是三亿来着。”
说到这,她突然笑了一声,语气十分骄傲自得,“跟我的1000亿比起来差远了呢。”
贝克曼:“……”
他终于转过身看向安安,目光复杂,欲言又止。
对于安安误以为自己的赏金是1000亿这件事情,包括他自己,雷德福斯号上的伙伴们没有一个人敢出声提醒她,毕竟谁也不想面对狂暴状态下的安安,就这样将错就错的过去了三年,安安还被蒙在鼓里。
1000贝利和1000亿贝利,那差的可不是一星半点。
一想到安安能因为香克斯偷吃了她蛋糕上的一颗草莓而大打出手,贝克曼决定还是跳过这个话题。
“所以香克斯就留在沙滩和米霍克喝酒在现在?”
贝克曼隐约感觉头又开始疼了,今晚他们可是要去城堡里参加晚会,香克斯可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掉链子。
安安摇了摇头,“不知道。”她又补充,“我半夜就回来了,直到现在都没见到他。”说罢,她打了个秀气的哈欠,神态轻松悠闲,似乎一点也不担心。
对于这两个对待任何事情态度都过于懒散的一人一龙,贝克曼已经习惯了,并且接受良好,虽然偶尔还是会感到烦恼,但根据他对香克斯的了解,就算他醉的再厉害,还是会准时出现。
贝克曼在心里沉沉叹了一口气,目光再次集中在那可疑的花店上,他沉默了片刻,问道:“你这些天出门的时候有遇到什幺奇怪的事情吗?”
突然被问到这个问题,安安有些不解,但还是努力回想。
“嗯……好像没有,哦——对了!”她突然想起某件事,“也不算是奇怪,就是很难受……你也知道城堡后面种了一大片的玫瑰和葡萄,虽然现在过了花季,我可以随便出去玩,但刚开始的前几日,楼下的花店老板总是会递给我一朵玫瑰。”
安安不悦的皱起眉头,“我对花粉过敏,这让我很难受……”
说罢,她擡眼望向贝克曼,眼地里慢慢浮现出星星点点的委屈,“我本来是打算教训他一顿的,但一想到你不准我在岛上闹事,我就只能躲着他。”
她倒是委屈起来了。
贝克曼觉得有些好笑,向她招了招手。
安安下意识向他走去,但从贵妃椅上起身,又觉得自己这幺听话岂不是很没面子,于是她又缩了回去,轻哼一声,偏过脸,不看他。
一般这种情况,如果是香克斯的话,就会走过去把她一把捞进怀里,将她的头发揉的一团乱,但贝克曼就会选择勾起她的好奇心。
他说:“这个花店有古怪。”
果然,话音刚落,一颗毛茸茸的红色脑袋就凑了过去,一脸八卦的向下望,“哪儿呢?哪儿呢?”
贝克曼的嘴角微微翘起,一只手搭在雕刻着华丽花纹的栏杆上,躬身与她更加贴近,另一只手指向花店外的绿植。
“你有留意到吗?不久前他的花店外放的都是鲜花,可是还不到五天,就全部枯萎了,就算换上了不容易养死的绿植,可这才过了两天,吊兰的叶子就开始发黄变焦。”
他又道:“而且现在阳光正旺,我刚看见他直接将水浇在叶片上。”最终得出结论,“他根本就不会养花。”
安安眯着眼睛,顺着他指的方向仔细观察,确实如他所言。
“嗯……”她煞有其事的点头,一副老道深沉的模样,“你说的对。”
说完,她擡起头看向贝克曼,他身上洒下的阴影将她整个人笼罩着,但望向他的双眼却闪烁着期待的碎光,她跃跃欲试,“我早就看他不顺眼了,要不要我下去揍他一顿?”
尽管她一点也不承认自己是条小气的龙,因为花店老板差点害得她过敏而记仇到现在。
贝克曼宽大的手按在她脑袋上揉了揉,按捺住躁动的小蠢龙,他开口解释道:
“现在还不清楚他是海军还是革命军……就算知道了,但在今夜之前,我们都不能动手。”
安安不爽的撅起嘴。
她知道今晚城堡里举行的晚会对于所有人来说有多幺重要,尽管安安并不在乎。
就在一个月前的清晨,一份由海鸥带来的报纸,从此宣布格拉斯岛屿退出世界政府加盟国。与此同时,雷德福斯号上收到了一份来自格拉斯国的一份晚会邀请。
贝克曼不知道到底有多少人收到了邀请,但通过他这些天的观察,他可以肯定,格拉斯国邀请的范围绝对不仅仅局限于海贼,还包括海军、革命军。
从邀请的人开来,这注定了不是一场普通的晚会,而从一开始,那份邀请函上就写着,晚会结束将会开始一场拍卖会。
而拍卖的物品——曾经被下达屠魔令摧毁的全知之树内的一本书。
虽然没有说明这本书的内容是什幺,但贝克曼有预感,这一定于尚未被解读出来的历史文本有关。
说话间,街道远处突然传来杂乱的吵闹声以及兵器相撞产生的刺耳声。
“嗯?”
安安百无聊赖的撑着下巴,看向声音的源头。
精钢的铁门被人从外面挤开,几名穿着破烂粗布,面黄肌瘦的大人们手里拿着锄头正与守门的两位士兵缠斗,而有几个瘦弱矮小的小孩,披着明显不合尺寸的衣服,趁着士兵们无瑕防备,偷溜进城内在大街上流窜,一窝蜂的钻进灯光明亮,装饰繁华的面包店里抢食物。
小孩们就是蚂蟥过境一样,所到之处尖叫谩骂遍野,寸草不生,他们一边拼命的跑着,一边贪婪的咀嚼着嘴里的面包,将宽大的衣摆当做布袋,装的满满当当。
“啊……”安安眼中毫无波动,轻声感叹,“又来了。”
自从踏入这个国家开始,安安几乎每隔几天就会看见这样一幅场景,但无论怎幺样,散发着冷光的铁剑总会砍断木棍,最后那群衣衫褴褛的人们会被赶来的士兵们一顿毒打然后丢出城外。虽然他们被有的被打断了手脚,鼻青脸肿满头鲜血,但安安却透过即将阖上的门缝中窥见,他们分明是笑着的。
而这一次,支援的士兵比平时更早,再次将他们以暴力轰出城门。士兵像是拎着一袋垃圾一样拎着一个瘦弱小孩的后领,小孩被揍的不似人样,狼吞虎咽吃着面包,士兵将他随意扔出城外,小孩跌在浸染了鲜血的泥土里,疼痛使他手臂微微一松,衣摆里不多的面包如珠子般滚进了城内,小孩拼命爬过去想捡起来,但正在关闭的城门可并没有停顿。
只听见铁门阖上的沉闷声,吞没了小孩凄惨的尖叫声,那一只沾满了泥土与鲜血,黝黑粗糙的手,永远留在城内。
贝克曼冷眼看着士兵们一脸不耐烦的清扫,沉声说道:“从我记事开始,我就流转与不同的岛屿。去过这幺多国家,但似乎它们并没有什幺不同,阶级斗争、贫富差距、资本剥削,是每一个国家从未停止,永恒不变的问题。”
贝克曼:“而在此遭受苦难的人们,大多都会选择沉默忍耐,虽然心里知道这个国家已经烂到根了,但依旧不会反抗。”
“为什幺?”
安安问。
贝克曼冷笑,“木棍能砍断铁剑吗?”
安安眨了眨眼,望向那被水洗的再次恢复原样的石板路,似乎那只断手以及大片的血迹从未存在,士兵们正一个个的进店安慰着店主,不知士兵们说了些什幺,但店主们却是一脸忍耐加无可奈何。
她问:“那为什幺刚刚那群人敢闯进来呢?”
贝克曼沉重的叹息一声,解释道:“格拉斯岛以前作为世界政府加盟国每年都需要付大量的天上金,而且这个国家生产的香水以及红酒大受天龙人以及世界贵族们的欢迎,所以几乎每年都有无数的货品都是迫于压力之下免费送给他们的。我大概猜到了为什幺格拉斯岛会退出世界加盟国,他们或许是想用这本书来做交易,但似乎并没有谈妥。可我更偏向于格拉斯岛看到了这本书更多的可能性,看不上世界政府开出的条件。”
贝克曼眸色渐暗,像是压成一片乌云,“世界政府剥削格拉斯岛,格拉斯岛的贵族们压着资本家,而最后受苦的确实那些普通人,在这个城门外,他们甚至没有任何一块属于自己的土地,繁琐的赋税几乎使得他们吃不上面包,只能拼着性命进城抢劫。”
闻言,安安不知想到了什幺,轻声一笑,赤裸着脚踩在柔软的地毯上,步伐轻盈的走向圆桌,捻起银叉挖了一块蛋糕送进嘴里。
“吃不起面包?”甜美柔软的蛋糕在口中化开,安安身心愉悦,笑容绚烂的转过身看向贝克曼,“那他们为什幺不吃蛋糕呢?”
“……”
她知道她在说什幺吗?
贝克曼的眸子微微一缩,看着眼前那笑容娇美的女人,从未有一刻感觉她是如此的陌生残酷。
何不食肉糜。
即使是像贝克曼这般冷漠的人也无法说出这句天真又残忍的话。
但仔细一想,若是说出这句话的人是安托瓦妮特,他便不觉得没有什幺不妥,甚至能够理解她为何会表现的如此令人心寒。
安托瓦妮特穷极娇奢,是因为她根本不知道这些东西花了多少钱,对金钱也没有任何实质上的概念,从小到大,她便是众星捧月般的长大,要什幺给什幺,虽说后来岛屿上只剩下她和叔叔,但那山洞里对方的金币山并没有委屈了她物质上的生活。
并且,似乎也没有人试图告诉她民间疾苦。
她就这样,在蜜糖与奶油的包裹下长大,塑造了这般烂漫又残忍的性格。
但没有关系。
贝克曼这样告诉自己。
他缓缓走向安安,俯身将一脸迷惑的她揽进怀里,她温热的肌肤透过布料将热度渡到他身上,鼻翼间萦绕着的熟悉的奶油香是那幺的真实。
他的心跳渐渐平缓,目光渐渐柔和,他伸手一遍遍抚摸着她柔顺的长发。
没关系的。
他们之间还有很多的时间,他会将安安教成一个合格又不失怜悯的统治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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嘻嘻嘻,我这都快玩了两个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