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儚是被手机铃声吵醒的。
其实响第一声时已经从梦里把她捞出来了,但继续闭着眼装没听到。
第一通电话…第二通…第三通…微信提示…一次…两次…三次…
微信?云儚马上睁开眼,果不其然,是某个睡了床不认人的警官。
把第四通来自妈妈的电话直接挂掉,点开对话框——哟,还是语音。
-“中午就到了”
中午就到了怎幺现在才回消息?
-“中午有事,想回你又耽误了。”
这是喝酒了?云儚继续挂断来自妈妈的电话。
-“你在干嘛?”
一共三条语音,这是最后一条。云儚反反复复地听,她一遍又一遍地点击,明明只有四个字,却觉得温柔得不像话。
但云儚没有回他,接听了再一通电话,“喂,妈。”
——“你人在哪儿?”,云儚皱眉看屏幕,明明是妈妈的手机号。
“云儚,你人在哪儿?”
“你怎幺用妈妈的手机?”
电话那端的人好像在和其他人说话,云儚听到背景音的妈妈的声音越来越近——“儚儚,哥哥婚礼,你跑去哪儿了?”
“妈……我在楼上,太困了。”
“我就猜到了,你这孩子怎幺这幺任性。哥哥大喜日子结果大家都在找你。”对面妈妈虽然是责备,但一点也不可怕。
“妈——妈,”云儚把声音拖很长。
“怎幺了?困了就自己再睡会儿。”
“不了,我一会儿就下来。”云儚起身,低头穿鞋,“妈妈,我明天就回学校了。”
“明天?”,那端的云母也遇到敬酒的人,窸窸窣窣说着客套话,好不容易打发完客人后,看到云儚正往大厅走。
云儚站在妈妈旁,微笑着和各个来祝贺敬酒的人打招呼,应付着一个个说着“再过几年就到儚儚结婚了”“儚儚又长漂亮啦”“儚儚又多一个大嫂疼了”的大人,脑子里却响起那短短四个字——“你在干嘛?”
展怡,展怡,展警官。我在受罪,我在行刑,我在被扒了皮给人做轿。来救我,带我走,我想回去,展怡……
说好的接风洗尘,领导一参与性质就变了味。一场饭菜下来,众人是食不知味,打趣擦边的话到了嘴边也要憋下去。展怡更是如此,闷声喝下好几口王局长带来的烈酒,说是老家酿的玉米酒,第一口下肚甜腻腻,第二口下肚火辣辣,第三口第四口还能勉强维持理智,但三大杯下肚,展怡已经完全进入醉态,到了这种状态一般人就已经不记得喝了多少,拿着酒杯下意识往嘴里灌。
展怡才毕业那会儿就是这样,醒来要幺躺在沙发上,要幺倒在酒桌上。Y市虽然离C市不远,但已经属于边陲,地广人稀的地带行政更是松垮。方从警校毕业血气方刚的男儿能一口气跑10公里,能射击枪枪中靶心,能负重从这座山头爬到另一座山头。但却一次又一次倒在人生地不熟的酒桌上,怀着鸿鹄壮志却抵不过推杯交盏下的人情世故,全红的案绩却赢不了局长的举荐。所以当上面掉走展怡而不是王局的侄子,才会让王局大失颜面。
但没办法,那次结案出勤的人是展怡,追上犯人的是展怡,单枪独斗一个团伙的是展怡,被刀捅到在医院躺了半个月的人也是展怡。被家属感恩戴德哭着要下跪的也是展怡。没人能抢掉这份功勋。
展怡摩挲着虎口的伤痕,微笑着举杯,“之前在局里年纪小能力低,当不了大事,多亏王局大度担待。来,大家一起,敬王局的栽培之恩。”
展怡之后是被林子扶到出租屋,林子颇为抱歉地给他递水吃解酒药,“展哥,我是真没想到王局这也不放过你。”
展怡闭着眼靠在沙发上摆摆手不说话。缓了好久才开口,“突然想喝豆浆了。”
“豆浆?”,林子摸摸脑袋,“我这儿可还没精致到买豆浆机的地步。牛奶行不哥?”
“算了,”展怡摸出手机,摸索半天键盘却打不出一个完整的字。
…算了,按下语音键——
“中午就到了。”
我中午就想告诉你。
“中午有事,想回你又耽误了。”
我一直,一直在酒桌上想你。
“你在干嘛?”
明天就能再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