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具女尸被发现时,手足伤痕累累,奇怪的是面部裹了一方白布,干干净净,一点伤痕血迹也没有,凶手似乎没有要隐藏死者的身份的想法。
尸体与垃圾堆在一块,天儿炎热,不到半天就发臭了,一群可恶的褐中带黑的虫子,在里头缓缓爬行,爬行的路线非常统一,都是朝着一个目标而去。
清道夫是在太阳落山前后发现的女尸。
臭气四溢的垃圾堆里横着个穿一身雪白的洋服女尸,脚上的鞋子还是带跟的时髦款,清道夫看见尸体,当即吓得跌了一个朝天馄饨,喉咙失声,过了两三分钟,爬着离开,且爬且喊:“死人了,死人了。”
一连迭声地喊叫,一声尖细过一声,树上收翅准备歇息的鸟儿被惊得扇开两翅,顺风而飞。
清道夫的喊叫声,很快引来了一些居在附近的人,他们只敢掩着鼻子,延长颈远观,时而窃窃私语,总是不敢靠近。后来一个胆大的人,不知从哪儿找来一把长长的棍子,隔着半米的距离,用木棍去翻僵硬的尸体,确定是人后,他就跑去地保哪儿报告。地保的人亲来一趟确定,见尸体面如土色,之后又上报给巡捕房。巡捕房哪儿一听,立刻派员前去查看。
在租借里发现尸体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儿。
人死了,不是发现了随便找个地方埋了就完事儿,一级一级往上报告,再等巡捕房的人检查完毕,已至凌晨。
死者是章都督的女儿章小芾,脖子和手脚都有勒痕,脖子的勒横是致命伤,她是被活活勒死的,至于为何会被勒死,凶手是谁,得让巡捕房的侦探去调查。
章小芾的身份不一般,巡捕房哪头是高度重视,上海地方检查厅和公共租界会审公廨也派人来,公共租界巡捕房的探长立即派了房里经验丰足的侦探去侦查。
侦探叫刘延康,五十来岁,肚皮圆滚滚的,头发十分稀疏,喜欢白天出门,到了夜间就和怕光的阴质一样缩在无一点亮光的房间里,脾气古怪,说话也不动听,但本领极高,那双眼睛仿佛装着一台爱客司机器,精得很,轻轻由他调查的案件,准不会会有错。
探长半夜去刘延康请他调查章小芾案件,吃了好几个小时的闭门羹,直到天亮了才见到人。
章小芾死的那天所穿的衣裳华丽,但身上没有留下一个首饰,一个精心打扮的人不可能不戴饰品,刘延康第一眼判定凶手的动机是求财。
假设动机真是求财,一个求财的凶手把尸体抛在时刻都能被人发现的垃圾堆里,还是在大马路这儿的垃圾堆里,被发现是迟早的事,一个可能是凶手自信心强,不走心经,使那什幺藏尸之法,觉得抛在这儿也不会被抓到,还有一个可能是凶手力气小,搬不动尸体,只好就近抛尸。
刘延康朝着凶手求财的方向去思考,很快便打住,过程过于简单,一切都过于简单,。章小芾死容安详,没有一点挣扎的痕迹,而身上所谓的伤痕,也是在死亡之后才出现的伤痕,凶手与章小芾极大可能相识,关系还不浅。刘延康决定先调查章小芾身边的人,他第一个找到的人是顾微庭。
章小芾死亡这件事,当晚在上海滩传开,人尽皆知,但顾微庭忙着甄钰的事情,直到刘延康找到自己,他才知道章小芾遇害了。
听到消息,顾微庭脑袋被雷劈中了一般,麻得脑筋儿在无法思考,恍惚了一下,身子偏偏倒倒,几日没有休息,一个深呼吸,几乎要晕厥,他忙将手搭在一旁的桌角稳定身子,愣愣地问:“死了?”
“顾二爷难道不知?”刘延康起疑,事情过了快两天,传得沸沸扬扬的,顾微庭不是深居闺中,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妇人,怎会不知道这件事。
刘延康这幺一问,顾微庭知自己被怀疑,闭上嘴巴,不急着分辩一两句。虽说对章小芾没有任何感情,但好歹相识一场,一个大活人说死就死,没有个定数,不免有些难过。
顾微庭背转身子,看着日历上的数字,不睬刘延康。
刘延康眼睛不眨,系意顾微庭的一举一动,各种情态,举动僵硬,一张毫无血色的脸,情态里溢出忧虑感,似是真不知章小芾遇害一事。
“章小姐死之前精心打扮过一番,尸体又碰巧在大马路被发现,不知道那天章小姐可是来见顾二爷的。”
“十天了。”顾微庭无视刘延康的问话,看着日历嘀咕,甄钰消失整整十天了。
这几天有点忙,没搞完东西之前都会忙到飞起,这几天也在清账,平均睡三个小时表示差点猝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