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学校的那天早上,易晚比平时醒得早一点,地下室的采光窗拉上了帘,睁眼仍是一片混沌初开的黑。
她当然跟宋景年睡一起,后者严辞拒绝了她自己去楼上房间睡的申请,理由是“更换床单被套浪费成本”
哦,所以他自己昨天操得她喷水,看见她淫靡的样子他也兴奋得精液乱射,这张床的床单被套被打湿弄脏得不成样子,换过才能睡觉——这就不浪费成本了是吗。
她的专制老板此刻仍在熟睡,可能是睡前激烈运动后还要换床单这件事把他最后一点精力也榨干了。只不过,他一只手臂压在易晚身上像是随时防止她会逃跑的动作,又让他像一只潜蜇的狮子老虎,只要她一动就能醒来。
易晚翻了个身背对着他,那条手臂太沉,压得她有些气促,怪不得今日醒得早呢。
她刚想继续睡一会儿,宋景年却果真察觉到了她的动作,也不知道他到底醒没醒,那条手臂顺势一捞,又把她捞回怀里。
火热从背后逼近,细密的吻落在颈后耳后,屁股后面有根东西硌着。有手去掀她的睡衣,一路往上蹿。
但那大掌握到她绵软之后,抓住揉了揉,便又不动了。
易晚便知道,宋景年又睡着了,或者说就没有醒过。
本想早点回学校,但又被他指使着几乎把蜜蜜上上下下打扫一遍,她看在宋景年重新封的红包上就忍了。
他开车送她回学校的时候已经是吃过饭的夜晚了,学校较为偏僻的侧门人已经不多,几家小店的灯光洒下来,明明暗暗铺在路上。宋景年把车停在路边,看了一眼倒后镜。
虽然这条路没什幺车经过,但易晚觉得不应耽搁太久,于是飞快地解安全带,像有人催一样紧赶慢赶拿她的行李箱。
用力扣上车尾箱盖子,她打算绕到车头拜个拜就走,回头却发现宋景年就站在她旁边。
“这幺急?”他语气有点不满。
易晚知道他又在乱撒气,放缓了声气哄道:“这里不让停车,快开走吧。”男人冷冷地看着她,害得她要多加一句:“唉呀我这不是很快就又去找你了嘛……开学有些事情要听安排,我总不能什幺都不知道吧……”
宋景年浑身上下肉眼可见的不爽。一个多月没好好看看她,刚回来两天就又要走,关键是她好像也没有什幺不舍,还是那副“我不要跟你扯上关系”的情态。
他抓住易晚的肩把她拉进怀中,在依旧有人经过的马路边上视若无睹,仿佛给她标记一样深吻。
看,这是我的人。
他语调很低,低到五线谱上寻不见,凡俗世中不可闻:
“别再做这个了,就跟着我……行吗?”
易晚不是没有见过情侣当街亲吻,也并不讨厌这种大大方方公之于众的坦荡,毕竟这可能是她穷极一生也无法拥有的东西。她也试过在车站跟人拥抱道别,但做起来总是别扭。
众目睽睽的审判,赐她一句异想天开。
听见宋景年的话,易晚在窘迫之余,又再次生出些恼怒和不耐来。
又是这样讲……若每次都用这样的方式麻痹她的神经,她逐渐习惯了,不就真的心安理得了吗?她明明不想成为任何人的负累啊!她有什幺好,值得这些人来赴汤蹈火,自掘坟墓?
她祈祷没有人看到这一幕,用力咬了男人一口推开他。宋景年舌头一痛,低低地“嘶”了一声,下意识松了手。易晚转头就往学校走,速度快得仿佛做贼心虚。
宋景年本想拽住她,却陡然被她眼中的愤懑浇了一身,他还从未见过易晚对他露出这样的神情。愣怔间,易晚已经左右躲避着路人,消失在夜色中了。
剩他一人,拂过唇角,一点点血色的温,被晚风吹过变成凉。
易晚拎着箱子爬上宿舍楼,舌根还有些被狠狠吮吸过后的紧绷感。
她觉得自己是有点做作了,次次欲拒还迎的是她,翻脸就走的也是她。
一起做爱睡觉其实都没什幺了,就当是炮友,她也不是不能接受。易晚站在宿舍门口懊恼地挠着头发,但明明在她的阻止下,彼此都没有做出过什幺承诺,为什幺又说得好像要对她负责。
而且为什幺不让她自己赚钱!
突然,宿舍门在她面前打开,她一脸难看的表情还没有收起来,就看见郑伊然背着光站在门口,擡着脸望着她。
易晚顿时有些不安,元旦的对峙历历在目。
名侦探郑伊然到底有多在乎她和学委的事情,她无从得知。
伊然固然是高傲美丽的,尖尖的下巴小小的脸,精心打理的头发丰盈光泽,气质出众,不愧是全票当选文娱委员的人。但若她这样拿鼻孔跟自己打招呼,易晚还是觉得有些不适。
什幺意思?
于是易晚嘴角抿紧轻轻一勾,眯了眯眼睛:“你是知道我回来了,来接我呀?”
她故意放大了点音量,宿舍里其他女孩子也听见了,舍长探出个头来唤她:“易晚,你终于回来啦!”
郑伊然把下巴放了下来,语气自然:“那可不是吗,省得你拎着东西还要掏钥匙。”
易晚跟信了一样笑起来,进门自己整理东西。
郑伊然坐回自己的床边,手机屏幕此时又亮起新讯息提示来,她解锁开始打字。
“是,她刚到宿舍,应该就是她。”
发送完毕后她也不看对面又说了什幺,自顾自躺下了,眼睛盯着上铺易晚的床板,一直看到熄灯。
开学第一天的课程安排比较轻松,大部分是一门新课程的导论,或者只是老师的闲聊简介,乏善可陈。
易晚沉默地跟着宿舍的几个同学上课下课,一起吃了晚饭后,又一起去多媒体小教室——不是上晚课,是参加每学期始的动员会议。
他们平时上课都是几个班聚在一起上,用的是大阶梯教室,乌压压坐得放眼望去都是模糊的头顶。现在来到个小教室里,一个班几十个人,顿时就显得彼此面目清晰起来。
她一走进去就看见林青杭坐在第一排翻书,旁边是挥斥方遒的班长。班长热情得一如既往,越衬得林青杭冷淡,白肤黑发被灯光一打,有种透明的疏离感。
第一排是给班委的,郑伊然拨了一下头发,施施然走向学委旁边的位置。易晚脚步立定,拧身往教室后门走,在倒数几排的地方坐下来,也不理舍长在她身后问“易晚你去哪”
林青杭似乎听见了什幺,余光在整座教室里逡巡了一周,侧头看了一眼巧笑倩兮的郑伊然,淡淡地朝她点点头。
易晚试着往前打量,这里一点也看不见第一排的情况,第一排也看不见这里,非常好。
但她跟着就又开始不好起来,因为讲台处是所有人都能看见,也能看见所有人的。
只见文弈穿了件敞领驼色长风衣,风度翩翩地进来,微微笑着走到了讲台边,端的是他一贯的斯文俊秀。眼镜的反光些许模糊了镜片后的视线,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在看谁。
易晚简直想拿本书立在面前挡着,但未免太显眼,也不礼貌。她万分专注地看着投影上的演示文稿,一点眼神也不分给语调和缓侃侃而谈的辅导员老师。
但你若问她老师刚才讲了什幺,她也答不出来。她所有的精力都在对抗着内心的忐忑,只期望时间过快一些,好让她不要再留在这间教室里。
空间似乎变成一个小宇宙,万有引力冥冥作乱,她的心宛如一抹随波逐流的微粒星尘,控制不住自己被拉向何处。
是她不好,是她不够强大,是她无法控制自己。
文弈不止负责文九这一个班级,要掐着时间赶往下一个班,又知道这些学生最不喜欢浪费时间开这种会,所以他讲得很细的同时速度也很快。布置了这一学期学院要求大家完成的任务,介绍了接下来开展的活动,安排了各同学负责的事情之后,便温和而理解地宣布大家可以回去了。
“噢噢噢这幺快!”“谢谢老师!”年轻人们七嘴八舌地嚷起来,跟宇宙大爆炸发生了一样,教室里瞬间生动喧闹起来。
文老师还是那样笑,推推眼镜,目光状若无意地扫过多媒体教室灯光昏暗的后排。
林青杭也站了起来收拾书本,正好身后有人叫他,他便如瞌睡有人递枕头一般,循声往后望去。
而少女已经像流星,从夜空的角落滑走,空余一片无声晦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