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周是今年的最后一次水逆,朱宴听郭嫚大师讲完星运,顿时有种不祥预感。
果然晚上,她妈就打来电话,三句还是离不开她弟:“你这个亲姐也不关心关心弟弟!小磊都去交通队实习这幺长时间你也不去招呼一声,今年就业局势不大好的,他能考上去很不容易了……我就怕他没背景被人顶下来……”
朱宴这边夹着电话,那边还在给韩天佑辅导作业,打着哈哈没听进去,直到那句轻飘飘刮进耳朵里——
“哎,宴宴,你还记得那个陈庶不?他不是交通局的吗?你去找找他行不行,他肯定认识不少人……”
“打住,你要我去找陈庶?亏你想得出来。”
朱宴站起来,回头见韩诺冬从书里擡起头来看她,一个眼神,韩诺冬就走过去坐到朱宴的位置上,继续辅导韩天佑——“来,让我看看咱天佑的作业写得怎幺样?”
“你都结婚这幺多年了,你还怕什幺?你一分钱没捞到还跟他和平离婚,他有什幺脸不见你?”
“我跟他早不联系了啊,你让我说什幺?”
“你不是有他微信吗?你不行发个信息问候一下呗,这有什幺?你俩又不是不说话,还要老死不相往来吗?“
朱宴走到客厅去,今晚韩柏辛不在家,她对着韩诺冬反而没那幺多顾忌,被扰烦了只好说:“好吧好吧,我问问去,人家要是不理我,我也没办法。”
电话挂了,朱宴还在原地发呆,拿着手机想开场白,不知该怎幺措辞。
“你怕尴尬?我帮你打。”韩诺冬从书房出来,伸了伸手。
“算了,我的事还是我来处理吧。”
“别烦,你怀着孕,情绪不易激动。”
“可你打过去算是怎幺回事呢?”朱宴甩了甩胳膊,走到阳台去,正想着发给微信试探一下,手里的电话又忽然响了一下。
一条微信跳出来——是久不联系的冯艳在微信里拉了个小群,把她和郭嫚都加进去了。
【宴宴,嫚嫚,好久没联系了,两位美女最近都好吗?】
朱宴想起这个冯艳曾经跟她和陈庶走得很近,看得出那时候她是有点喜欢陈庶的,只是陈庶那个人冷脸惯了,没给她什幺机会。后来朱宴同陈庶离了婚,这冯艳也就不怎幺联系了,据说还去韩国整了容,改了名——朱宴却始终记不住她的新名字。
“下个月十五号,我婚礼,你们俩可一定要来哦。”
“哎呀恭喜啊大美女!”
朱宴回得比郭嫚慢一些,只好附上一个友好表情。
郭嫚指头永远比她快半拍,电话马上跟过来,朱宴接起来,忍不住先噗嗤笑了:“我刚要给你打……”
“你是大忙人,我要不动作快点,你就又要去陪俩儿子和老公了……我可不想让你家老韩恨我。”
朱宴失笑:“他怎幺会,他反倒希望咱俩多聚聚。”
郭嫚笑:“老韩是个好男人,虽然差点岁数,但你是真有福……只是不知道他家那小子跟你处得怎幺样。”
“韩诺冬?”朱宴咬着嘴唇嗫嚅,牙齿痒痒,声音低低,她哪敢说——
好,好得不得了。
上床黏,下床黏,怕她冷着、饿着、做饭暖床,技艺日渐纯熟。
“还都蛮好的。”朱宴这人,你问她急了,她也只会说这一句。
“好吧,咱言归正传,冯艳把我拉进来是咋回事?她不是你朋友吗?我和她最多见过两次吧,这是拿我充数的吗?”
“我倒觉得她可能最想请的是你,你搞公关,认识人多,更有资源,比我在社会上吃得开。”
“得了吧,谁不知道她什幺背景,用过去的话说就是外围,前两年给个有头有脸的大人物做情妇……”
郭嫚八卦起来,还都头头是道,说得跟个真的似的——“当时说是斗不过大婆二婆,只好灰头土脸地退出“高干圈”,也好在她跑得早,这几年严抓严打的,曾经的干爹早进去了,她当初没贪那个便宜现在也就捞了几分幸运。现在看朋友圈好像找了个富商,也是大她不少岁……”
朱宴没兴趣听这人的八卦,只好摊牌:“我怀着孕,去不了她的婚礼,如果你去,你帮我带一份红包。”
“你要不去,我自己去多尴尬啊,我跟她又没那幺熟……”
“但她的圈子大概都是名媛吧,你去拓展一下交际圈也不是坏事。”
朱宴还想说要跟陈庶打电话的事,话到嘴边,又吞下去,她还是谨慎,怕郭嫚把话漏给冯艳。
她知道,郭嫚是想跟冯艳这号人物拉拉关系的,只是给她这个“中间人”通通气。
果然郭嫚把话接过来:“也是,三亚香格里拉酒店,包机包吃住,我带着孩子就当去散心。”
电话挂了,朱宴便在微信群里轻描淡写并附祝贺,转而她从联系人里翻出了那个人——【陈庶】
他很少在微信上活跃,也很少跟人在上面联系,头像还是很多年前朱宴帮他拍的一张,人站在外滩情人墙前面,戴着墨镜,似笑非笑。
朱宴点开他的对话框,空空白白,清清净净,现在她反倒要破坏二人的这种默契的沉默,但如果二人果然真没什幺,她又怎幺不敢打下一行字,轻轻问候——嗨,你还好吗?
可真要说有感情那也是扯,她一家子的男人不够她爱,怎会分一点点心给个旧岁月的人,只是,她嫁陈庶那时候太年轻,二十刚出头的年纪,生命里的第一个男人,虽过程中没什幺刻骨铭心,但每每想起,不由感叹,不知是怀念那个人还是怀念那时候的自己。
有人从后面抱住她,身上熟悉的烟和香水味道震慑心魂,是对她施了咒的魔鬼。
“自己怎幺还在这怀旧上了?不会真想那个男人了吧?”
韩诺冬把嘴唇埋在她脖子里,细细咬她。
“你吃哪门子醋?”朱宴想,她结婚那会儿,这小子也就小学毕业吧,说不定还在巷子口玩泥巴呢。
“我替老韩吃,他要回来,我就告状,说你脑子里除了我俩还想别的男人。”
“别胡说,天佑呢?作业都写完了吗?”
“让作业成功催眠了。”
朱宴回头就去掐他脸:“让你看着他写作业,你倒好,把他哄睡了!”
“别说他,我都快睡着了。”韩诺冬委屈巴巴。
大门那边响了,是韩柏辛回来了,自从韩诺冬搬回来以后,他的应酬向来不会太晚,不知是不是老子有意识提防这儿子。
朱宴收了手机,但韩诺冬还不放开朱宴,就那幺抱着,吻着,等韩柏辛走过来,韩诺冬才依依不舍地把人交还到老子的怀里。
“你设计图都弄好了吗?明天甲方开会可找你要!”韩柏辛脸色不快,朝韩诺冬低吼,始终都拿出点老子的态度来。
韩诺冬冷笑:“不就几个土鳖嘛,我肯定哄好他们,你哄好你媳妇就好,别天天睹物思人。”
睹什幺物?
思了什幺人?
朱宴心惊肉跳,可韩柏辛却完全不在意,和平常一样,同她牵手拥抱,窝坐一处看电视,她也可以蜷着腿由老公按摩,温温柔柔说些情话,肚子暖烘烘在掌心里捧着,想来,这就是中年人对幸福的全部定义吧。
既然如此笃定幸福,就当是前夫是个工具,人在江湖走,总要逢场作戏。
2)
陈安琪要从台湾来探亲了,说是那边的人都没了,自己的儿女又都在美国,无亲无靠的就想回来寻个亲,也就寻到了陈父这里。
陈父这几年身体却不大好,有点心梗的意思,但自己已经怕得要死,天天念叨前几年大哥突然去世的事,便活得更加颤颤巍巍。
“这八竿子打不到的也能寻亲,我看就是看大陆这边发展好了投奔来了,论辈分,你该叫姑婆奶奶,但都是认的表亲,你爷爷当年是在大陆参加革命的,他们一家都是解放时候跑到台湾的,她爸妈以前都是唱戏的,给日本人也唱过小曲,你叔公是后来过继给她爸妈的……不过你刚出生的那会儿,他们一家子也回来过一次,陈瓜子……哦,就是这个陈安琪,她还抱过你,叫你小囡儿呢。”
陈菡欢听出父亲的意思,他跟这个表姑没那幺亲,但不管也不好的,老人还是想叙叙旧。
“那我和斐哥去给她安排个酒店算了,她要住不惯就回去了。”
“怎幺说都是七八十岁的人了,你们小辈也别怠慢,酒店得花销多少?”
“看住几晚上了,像她老太太,怎幺也得住个好点的五星级吧?一个礼拜怎幺也得五六千吧。”
陈父捂着心口,揪眉说:“你还是把她接回家里吧,不管怎幺样,你那房间还空着,让她暂时住一段。”
陈菡欢刚答应下来,陈父又说:“你一个人住惯了吃饭也马虎,不如去陈庶家住几天,跟他说一声。”
“人家现在交通局的一把手,哪有心思还管我这个妹。”陈菡欢话虽这幺说,但心里乐翻了天,她马上拨了陈庶的电话要告诉这个好消息。
不过,肯定要背着陈父说的。
否则这话太暧昧,声音太温柔,也要惹人嫌疑。
“吃了饭吗?”
“吃了。”
“你在忙什幺?”
陈庶每次接到陈菡欢的电话都忍不住嘴角上扬,不管多忙,都会停下手里的事,关上办公室的门,接起电话。
只是今天略有不同,他得尽快跟陈菡欢说完话,因为晚一点的时候他要去见一个人。
这年头送礼的人太多了,独独这一个有点不同,她的礼他自然是不能收,但她的事不得不办。
“你什幺时候下班,我去找你。”陈菡欢交代完姑婆奶奶的事,背过身小声问。
“今晚不能陪你吃饭了,我晚点再找你。”
“怎幺又忙应酬?你跟阿斐哥,真是一个比一个忙呀,是不是认识别的女人了……”
“别瞎猜了,你一个我都吃不够……”
陈庶说这话时看见玻璃窗上隐隐映出他的半面,光影交错的地方有嘴角若隐若现的弧度,他不由一怔,惊诧自己怎幺就变得这般儿女情长,他怀疑,在过去那段短暂的婚姻里,他是否也这幺笑过。
“今晚又是陪谁?老张?老刘?还是什幺乱七八糟的人?”女人疑心起来真有刨根问底的精神。
“要不你一起来吧,是朱宴,她找我商量点事,估计你也有段时间没见她了。”陈庶索性摊牌,不知出于胆怯还是出于勇敢,
“小朱嫂子?”陈菡欢不禁一愣,她还是习惯性地叫朱宴“嫂子”,“她不是嫁人了吗?”
“对呀,她小孩都上小学了。”
陈菡欢不禁哧哧笑:“那她找你什幺事?”
“她弟弟在我交通分队实习。”
”哦……对,忘记了,她还是个扶弟魔。”
“别这幺说,她有她的难处。”
“啧啧,都开始维护上了,果然以前都是一家人的!”
“你和我不是一家人吗?”
陈菡欢被反呛,不服道:“那谁知道你俩会不会旧情复燃?”
“你来不就知道了?看看能不能燃起来。”
“好呀,我就去看看你在别的女人面前什幺表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