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下起了细密的小雪。看来也是今年第一场雪。
这幺晚的时间,公交地铁早就停运了。好在学校离这儿也不算远,接近三公里的路程,打车也就差不多二十块。只是这个点,加上这个天气,也不一定打得到车。
在尝试打车无果后,江启年想向她提议走回学校。虽然走起来是有些吃不消,但半个小时差不多也到了。可没想到,是徐星瑜抢先开了口:“要不我们走回去吧,反正也不是很远。”
江启年有些讶异。毕竟女孩子自己提出要徒步两三公里,还是不算常见的。
他又想到了家里那位连下楼拿个快递都请不动的小祖宗。
“行,只要你乐意就好。”江启年也不废话,打开手机便开始步行导航,“你走我前面点吧,安全一些。”
天气挺冷,又是深夜,街上几乎没有人影。昏黄的路灯将光秃的树影投在路面,雪花纷纷地落在俩人的外套上,江启年注意到徐星瑜在轻微地打哆嗦,手好像也被冻得发红了。
“你很冷吗?”江启年问。还没等她回答,江启年就从自己的礼物袋里掏出了手套和围巾,递给她,“刚好今天他们还送了些保暖的东西,算是帮大忙了。”
“这……没关系吗?是你的生日礼物诶。”徐星瑜想接过,却又有些犹豫的样子。
“都送给我了,不就是我的东西了吗?”江启年觉得莫名其妙,“你过两天再还给我不就好了,多大点事。”
听到江启年这番话,徐星瑜的脸上先是闪过了一丝失落,很快又转为难以察觉的侥幸。她微笑着接过:“那行,等放完假我洗好还你。”
在派对上喝了两三瓶酒,江启年的脸有些发烫,太阳穴突突地跳。好在料峭的寒风吹得他稍微清醒了点,他把大衣的兜帽套上,手揣进口袋里,深深呼出了一口气。温热的呼吸夹杂着淡淡的酒味,与寒冷的空气相遇,化作一阵朦胧的白气,转瞬即逝。
江启年可能属于喝了酒反而话会变少的那类人。酒精作用下,身体内部有热流在扩散开来,冲刷着他的脑海。虽然意识仍然清晰,却难以阻挡困倦感的侵袭。他不想去多思考,更不想多说话。
两人沉默地走着,飕飕的风声中混合了零碎的脚步声。许久,仿佛是不堪忍受这般的寂默,徐星瑜忍不住叫了一声他的名字:“嘿,江启年。”
“嗯?”正低头盯着路砖的江启年擡起头,应了一声。
“你都不想知道我喜欢的人是谁吗?”
江启年注意到,她的声音似乎紧张了起来。
他又不傻。到这种节骨眼上了,用脚趾头都能想明白她的心思。
沉默了一会儿后,他淡淡地说:“这是你的私事,不是我该过问的。”
“我喜欢你。”没等他话音落完,徐星瑜就停下脚步,转过身来,认真地盯着他的眼睛。
一记干脆利落又漂亮的直球,让人措手不及。这确实像是徐星瑜的作风。
“谢谢。”江启年也不回避她的目光,依旧是淡淡的语气。
对话再次陷入僵局。
“你都不打算给点回应吗?”徐星瑜感到难以置信,神情里泛起一丝失望和羞愤。
“……对不起。”江启年挺直了背,神色也变得郑重。
“能让你喜欢,我很感激和荣幸……但请原谅,我无法回应这份感情。”
礼貌、谦和却又态度鲜明,连最基本的“你是个好人”这类的话也不屑多说。这也确实像是江启年的风格。
“不愧是你,江启年。”徐星瑜笑了。言至于此,她也不想再继续追问下去。她转了转眼珠子,试图去驱散那涌上来的酸涩感,又转过身去,装作无事地踢了踢脚边的小石子,然后继续往前走。
江启年抿了抿唇,也重新迈开步伐,跟在她后面。
在寒风中跋涉了半个多小时,他们终于看到了那座熟悉的校门。江启年把她送到寝室楼下,就像大学校园里的绝大多数情侣一样。不同的是,没有打情骂俏、温存拥吻和难舍难分。眼见她走上了寝室楼前的台阶,江启年正想转身走掉,却又听见徐星瑜喊他。他停下脚步,擡头看台阶上的徐星瑜。
“江启年,生日快乐。”她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晚安。”
“晚安。”他朝她笑了笑,并招了招手。
凌晨两点半,江启年终于回到了自己的公寓。
屋子里一盏灯都没有亮,唯一的光源是茶几中央一支点燃的香薰蜡烛。烛火在冰凉的空气里颤抖着,旁边有一碗面,看起来已经放了很久,汤的表面上已经浮上了一层油花。
沙发上是江示舟抱着膝盖蜷缩成一团的身影,听到开门声,她才擡起脸来,有几小缕发丝还垂落在上面。她的眼窝看起来比平时陷得更深,周围似乎还有轻微的充血发红。
“你给我做了长寿面?”江启年开口,用询问的目光盯着妹妹。
江示舟别过脸去,一句话也不说。
“你生气了?”
江示舟还是不说话。
江启年叹了口气,走过去把自己的大衣披在她身上。
“我不是故意的……今天班里开跨年派对,还顺带要给我过生日,实在是推托不过去。”
他蹲下身,伸手把妹妹的脸扭向自己,注视着她的眼睛。他看见她的眼眸里有摇曳的烛影,显得波光粼粼。
“对不起,示……我以后不会这样了。真的。”
倒映着烛影的眼睛里,有了另一种波光在流转。在那波光掉落下来之前,江示舟及时地阖上了眼睛,又很快睁开。她垂着头,盯着自己的脚趾,依旧不说一句话。
江启年松开手,转身去把那碗面端过来,也不说一个字,便举起筷子开始吃。
江示舟总算绷不住了,开口道:“别吃了。都凉了。”
“我不管,反正你做的我都吃。”江启年也不看她,丝毫没有要停的意思。
江示舟从沙发上翻下来,光脚踩在了冷硬的地板上。她一把端走那碗面,瞪了他一眼,然后走到厨房去,把面倒到锅里,打开灶火重新加热。
江启年把头搁在沙发上,用余光去瞟厨房里那个笨手笨脚的身影。
伴随着煤气灶火的燃烧,体内酒精作用下的热流好像扩散到了心脏的位置。
过了十分钟左右,江示舟端着碗回来了。
“喏。”她把这碗热气腾腾的面放在江启年面前的桌上,然后坐到他对面。
看着她别扭的神情,江启年不觉莞尔。他看了看碗里,发现好像比原先还多了个丑丑的荷包蛋。
吃着吃着,江启年忽然“嘶”地倒吸了一口气,似乎还有一声极其细微的脆响。
她吓了一跳,忙探前身子问:“怎幺了?”
江启年啐了一口:“好像是……蛋壳。”他用指腹拈起那个异物,伸过去给她看。
果然是一片蛋壳,而且还不小。
江示舟脸上闪过一丝窘迫,同时暗骂了自己一声。
“没事吧?”她小心翼翼地问道。
“……牙龈好像划到了。”江启年伸出舌头,在牙龈四周绕了一圈,“流了点血。”
“疼吗?”
“疼。”
“那……那你先别吃……”江示舟的表情更窘了,起身准备把那碗面拿开。没等她说完,江启年扯住她的一只胳膊,又开口了。
“它还在流血……你舔舔它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