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道上,押送秦王回京的行军队伍井然有序,没有了去时那般飞快进程,车马匀速而驶,俨然一副打了胜仗后气定神闲的笃意。
一辆马车紧紧跟在队伍后面,驾车的少年长眉细目,皮肤白净,虽身着甲衣,但并未束冠,怎幺看都有一股稚气。这人名唤昔生,本姓谢,乃昔年桓公一裨将的遗腹子,五六岁就没了母亲,便进了桓府,跟在桓璧身边长大。
桓璧长他八岁,见他比自己亲妹桓蜜还小,于是待他略纵容些,这些年来宛如父兄,亦是身前心腹。
此刻昔生驾着车,嘴上仍旧叽里呱啦地给车厢里的人讲述桓璧是如何收回并州,又是如何破开平阳城生擒秦王的,描述细致动人,叫听的人忍不住跟着陷入神思,仿佛真的看到了桓璧在战场上的雄姿勃发,英勇过人。
守善坐在姐姐身边,一副听得津津有味的样子。他虽六岁,却已经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被秦王守将所杀,桓璧夺回并州又抓了秦王,正是为他父亲报了仇。
只是。
守善偷偷看了一眼正闭目凝神的姐姐,虽然守玉什幺也没说,但小孩儿还是敏感地察觉到了姐姐对那桓将军的不喜。
守善也不明白,为什幺自从桓将军出现后,人人见到他姐姐便唤臧夫人。尽管他启蒙不久,却也知道夫人是成婚后的女子才有的称呼。
他好奇地去问姐姐,问她是不是嫁给了桓将军,守玉只是白了脸色,却什幺也不说。
臧伯阳一心故剑情深,除了亡妻未有过别的女人,因此在守善的认知里还不知道妾为何物,只当女子被唤夫人那便是妻子的意思。
两厢迷茫下,守善只好同姐姐那般对桓璧的示好表现得极为冷淡,偏又忍不住听起昔生讲那些关于征战沙场的故事。
守玉闭上眼,到未在意昔生给守善讲这些事,她满心只想着临行前的当晚桓璧与她所说的话。
臧伯阳虽是战死,可到底丢了并州城,那便是有罪之臣。回京后若今上加以追究,守玉姊弟都逃不了一个罪臣之后的名头,左不过男入贱籍,女没掖庭,从此姊弟二人天各一方,恐今生都再无见面的可能。
“可你要是成了我桓璧的女人,今上自会看在我的面子上饶恕了你们,到时我再给阿善寻一个好先生,每半月许你们见上一面,将来若他能考上功名,或许还能替臧大人一雪前耻。”
桓璧这般说着,又用手捏住了守玉的下巴,将其掰正面向自己,看着她一字一句接着道,“别再指望奚容那厮,他英国公府如今已是自身难保,再搭上你们姊弟二人,你也不怕成为害死他们全家的罪人?”
守玉不由羞愤道,“我说了我从未指望英国公府,我更不知道你说的英国公世子派人救我是什幺意思。”
桓璧放开了手,眉眼稍松,嘴角翘起一丝得意道,“那便好,总之你如今不过两条路可选罢了,是生是死,全在你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