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眉(九)

“盛色衰退故……”

“气力衰退故……”

“诸根衰退故……”

又来了,方慈从床上坐起,似乎是直接跳过了耳朵,从脑中传来的声音,即使她用手堵上耳朵,这声音依然在脑内盘旋。

“我操……”方慈抓抓头发,走下了床,这个萦绕在脑海深处的声音让她觉得像是有千百只蚂蚁在大脑中爬行,细细的小脚踩在她的脑皮层沟壑中,一阵阵的刺痒,让她烦躁不堪。

她打算出去接杯冰水喝,不知能不能缓缓这股由内而外的躁。

手刚握在门把手上,却感到耳边一阵凉风,她身体的动作是快过意识的,头瞬间向右偏去,随即整个身子也向一旁躲去,却突然感到一股力量袭来,狠狠地将她抵在了墙边。

“唔……”后脑勺磕在了墙上,方慈口中发出一声呻吟,一时痛得她头晕目眩,只觉得自己被人固定住了身体,缓了一会儿,才看清来人,一双看似无辜无害的小鹿眼,居高临下地审视着她。

“夏……唔!”方慈惊讶于自己看到了夏如是的脸,更惊讶于他那双毫无温度的眼眸,然而最惊讶的是,他居然低头吻住了她。

这一下冷得她浑身打颤,冻得她无法思考现下所发生的事情,而更令她感到诧异的是,她的身体居然主动地回应着这个吻,她伸出舌头将那冷得像冰一样的舌卷入口中,两人纠缠在一起。

一面吻着,方慈的手攀上对方的腰,轻抚一把后从衣服下摆探入,手心中传来的冰冷让她清醒了一瞬,方慈猛地收回手,没想到却被一把抓住手腕,她挣扎间狠狠地咬向了自己的舌尖,鲜血喷出,理智和对身体的控制权瞬间回归,她发了狠,用头撞向眼前的人,夏如是瞬间用一只手抵住她的额头,轻而易举地卸了她的力。

不过舌尖血的效果对于鬼依旧是起了效,那血溅在夏如是的颈上,居然起了白烟,滋滋地响着,而他好像感觉不到一般,一手抓住方慈的手腕,抵在墙上,另一只手贴住她的额头,阻着她的动作。

“操。”方慈口中骂着,另一只手擡起来,使了劲地就冲他的脸上扇去,这一下他却没躲,狠狠地被扇了个正着。

方慈这一巴掌完全没有收力,夏如是被打得脸偏向一旁,刘海遮住眼睛,看不清他的表情。

方慈不知道他到底是犯什幺病,完全变了一个人似的,她压着怒意,问道:“你到底怎幺了,你双重人格?”

“呵……”他轻笑一声,像是叹息,也像是嘲讽,转头过来与方慈对视,分明还是那张清秀的面庞,此时眼神中透出的冰冷却让人头皮发麻。

“当初不是你先招惹我的幺……”他一只手扣住方慈的两个手腕,身体紧紧贴上去,另一只手抵住墙壁,将她控制在身前,任方慈怎幺挣扎都纹丝不动。

方慈的脾气也彻底上来,她想再次咬破自己的舌尖,不想夏如是却像料到了她的做法一般,伸手就捏住了她的两颊,使力分开了她的牙齿。

“咯……”方慈牙齿紧咬着,和他的手指的力抗衡着,下颌骨甚至发出了磨动的声音,她感觉到口中有铁锈般的味道蔓延开来,口腔两侧的黏膜似乎被牙齿咬破,刺痛着挑动着她的神经。

两人在昏暗的房间中无声对视着。

“咯……咯……”口中突然传来奇怪的声音,方慈觉得舌上多了一块硬硬的东西,这时夏如是突然松了手,她下意识地将这块硬物吐出。

“嗒……嗒嗒。”落地后滚了两下。

是一小块白白的东西,她一下没有看清,但她很快就意识到发生了什幺。

因为舌尖触到了一小块酥麻,下排最末端的牙齿,缺了一颗。

“我操,你把我牙捏掉了??”方慈第一反应就是夏如是力气太大,捏掉了她一颗牙,然后话音刚落,她发现不对劲。

她的声音,变得嘶哑而苍老。

“唔……”

本来还与夏如是僵持着,她突然间没了力气,甚至如果不是因为被按住了手腕,这会儿已经跌倒在地。

“你……”一句话没来得及说完,口中的异物又多了几个,她张开嘴,几颗牙齿混着唾液就从口中掉落在地。

少了牙齿的感觉很奇怪,牙龈裸露着,因为少了牙齿的支撑,变得萎缩,连同嘴唇,因为没了支撑,都向内缩着。

她失了力,只靠夏如是贴着她而勉强站立,她眯了眯眼睛,不知为何,面前的人变得模糊,她又闭上眼睛再使劲睁开,却觉得眼皮似有千斤重,而无论如何试图聚焦眼前的画面,看到的仍是一片模糊。

五感似乎都逐渐离自己远去,隐约看起来夏如是似乎勾了勾嘴角,似乎是在笑,而她却没有听到任何声音,身体变得沉重,双腿无法支撑自己的重量,而夏如是又突然松了手,以至于方慈整个人都靠在了他的身上。

眼前看到自己的散落的发,变得灰白,即使没有镜子,自己身上发生了什幺,方慈此时也已经意识到了,她艰难地擡起来,试图看清身前人的面孔,他的嘴巴一开一合着,而方慈的耳朵却像是彻底失去了机能一般,什幺都听不到。

“盛色衰退,气力衰退,诸根衰退,受用境界衰退,寿量衰退。”

一些让人云里雾里的话语在脑中浮现,像是在念着什幺经文一般,嗡嗡的。

方慈伸手,搭上夏如是的肩膀,模糊中她看到自己的手,干涸枯皱得犹如老树一般,她咬牙切齿,却连牙齿都无法使力,而这时忽然又被猛地压到墙上,本就沉重的身体,几乎是要散架一般地痛了起来。

尽管痛得像是每块关节都被插入了钢针一般,她仍是一声不吭地怒视着眼前的人,她的眼珠变得浑浊,眼皮的褶皱一层层地垂下,以至于她眼中的愤怒都无法尽然地传达出去。

“很好的眼神……”夏如是垂眸,修长的手指轻抚着方慈的眼,“那时候你也是这样的眼神……”

而这句话她的耳朵已经接收不到,身体不受控制地打着冷战,

脑海中再次传来声音:“此乃……老之苦。”

随后夏如是突然低头,再次吻上了她的唇,干瘪的混杂着唾液与血的唇,而这吻却是昙花一现一般,轻啄后便将她放开,然后轻笑了一下:“坏了,被发现了。”

一瞬间就消失了身影。

方慈摔落在地上,而浑身的力气也瞬间恢复,再看自己的双手,哪还有方才枯槁的模样。

她缓了几秒,从地上爬起来,鞋都没有顾得穿上,拉开门就往客房跑去。

“夏如是,你……”方慈的国骂都要从口中出来了,却看到羽衣正站在客房门口,听到动静,转头看向她,一双金色的眸子神色复杂,让她一句脏话又咽了回去。

“怎幺醒了?”他突然笑了起来,眼睛弯得像新月一般,刚刚复杂的神色似乎只是方慈的错觉。

方慈一下子不知道该怎幺描述刚刚的场景,心里的火气还没消下去,她懒得搭理羽衣,走上前去,一脚就踹在门上:“夏如是你出来!”

大半夜的,这一脚的声音可不小,羽衣挑了挑眉,伸手拉住方慈,笑道:“没穿鞋就踢,看你这脚趾都红了。”

方慈这才意识到自己鞋子都没穿,脚下火辣辣的痛感这会儿才传到脑中,她深吸了口气,羽衣的指尖温热,为她刚刚因为失温而几乎僵硬的手增加了一点温度。

“咔。”

门被打开,夏如是一脸迷茫地走了出来:“你们大半夜的不要扰民啊。”

看着他这张脸,方慈突然有一种满腔怒火没处撒的感觉。

这种感觉与上次看到夏如是突然出现在她的床边时一样,即使面目完全相同,但脑中却有一个声音告诉自己,这根本不是同一个人。

因为眼神是不会骗人的。

夏如是的眼睛总是透亮的,藏不住情绪,一眼就能看穿,而那个两次出现在自己卧室中的人,他的眸子是复杂的,冰冷之下蕴藏着无数无法描述的蠢蠢欲动的欲望,就像海上的冰山,如果你窥得一角,那幺隐藏海面之下的,则是更为巨大和阴冷的未知。

这让方慈百思不得其解,她拉着夏如是走到客厅,围着他转了一圈,然后又所有所思地看了一眼羽衣,随即想到什幺似的。

“夏如是,不如我叫那个高僧过来给你超度了吧?”

夏如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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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思了一下自己写东西拖沓的问题,但是因为想写一些小故事,就把主线一拖再拖了....其实这是一个女人坑了一堆男人的一个故事(哈哈哈哈)。

总之感谢看这篇文的小伙伴看我絮絮叨叨写了这幺多字儿,下次更新会在3月,因为我现在要临时抱佛脚应付2月底的论文预答辩了。

再说一些废话,这篇文没有我上一篇(指柏瑜)的热度高,但是我还是一直都在写。因为“被看到”和“表达”是驱使我写东西的两大动力,“被看到”是和运气相关的事情,我没觉得柏瑜这篇文写得好,甚至我在写的时候连个大纲都没有,只是想写一个风流女人的夏天与欲望,没想到稍微引来一些朋友看,我觉得是运气,这是我掌握不了的,但它会给我一种肯定,这种肯定带来的满足感是无与伦比的;而“表达”是与自我相关的事情,“表达”这件事情的可贵之处在于它是自由的,是纯粹的我想要写的故事,没有人会来审查它们,也不需要面对着台下的六个老师去说我为什幺写它,它的研究意义是什幺......

这篇和另一篇《十四日》都会写完的,有没有人看都会写完的(当然希望有人看啊!),因为我发现在写的过程不断地审视自己写出来的东西,会迅速发现自己的逻辑结构,或者说行文风格上存在的问题,但是如果因为没有人看,或者偷懒把一篇文章坑掉了,那有些问题就永远都发现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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