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着姑娘要来,不料来得如此之急。昂首阔步自正门入内的滋味如何?”卫澈人未至阿欢身前,声音已传了三里地。
水榭居前,韶九抱臂撇嘴,阿欢沉脸立着。
春风拂面的卫澈,不意瞥见阿欢怀中所抱之物,收敛三分欢色,再瞧见她身后的尾巴,笑容更是僵硬三分。
“这是何人?”他一指冬青。
“我兄长。”
“这又是何物?”视线转回她怀中。
“鸡。”
看着面前的两人一鸡,卫澈头疼不已。他挤出笑脸道:“姑娘出手不凡,上次的见面礼已让卫某终生难忘。这次算来是我们第三次相见了,还如此客气,特意带了见面礼。”
“卫贺!”卫贺粗眉一拧,如雕柱般岿然不动,毫无收取礼物之意。卫澈暗瞪他一眼,他方不情愿地上前抓鸡。不料阿欢牢牢抱着鸡,分毫不让。卫贺抓了空,鸡受了惊,恶狠狠地啄了他一口。
两人均是黑脸,鸡叫唤扑腾着掉下一片羽。
“谁说鸡是给你的?”阿欢顺过鸡羽,谴责道。
“难不成你怕我水吟庄慢待,弄只鸡来添补饮食?”
“这是我每日叫早的锦鸡。”
“我堂堂水吟庄——”他放了两分声量,见阿欢面色阴冷,讪讪轻咳两声,又放低声音续道,“还能没只报晓的锦鸡?”
“我只认这只。”
卫澈无语凝噎。
“若是此鸡遭遇不测又或寿终正寝,你又当如何?”
阿欢振振有辞:“自有子孙效其劳。”
一日为鸡奴,世代为鸡奴。卫澈扼腕叹息,眼里满是对她怀里锦鸡的怜惜之情。
“好了!一只鸡罢了。又不是养不起!诸君还要在风口站多久?”早已不耐的韶九无情掐断了他的高谈阔论。
“九娘,不仅是鸡……”卫贺靠近韶九,眼神瞄至冬青,好意低声提点,“还有个人要养。”
韶九白眼一翻,差点憋岔气。只叹自己聪明一世,身边净出憨货。一个不够,还要凑双。
“来者都是客。既然是姑娘兄长,便一道安置罢。”卫澈望向韶九。韶九美目一睨,方要动身,听得卫澈耳语一句:“安排得远些。”
暮色将晚,人群渐散。卫澈迈步进屋那刻,卫贺一挠脑瓜,忍不住问道:“那个玉蝴蝶前些时日不是还要杀你来着,少庄主差点命都交代了。留下她不说,怎幺还要给她那幺高的酬金?”
卫澈做思索状,眉眼弯弯,狡黠眨眼。
“她做的鱼脍滋味甚美。”
卫贺若有所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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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鸣月居,姑娘可住此。若有短缺,可告于我知。”韶九一指西厢房,“对了,吾乃韶九,平日唤我九娘即可。”
“兄长去哪?”抱着鸡的阿欢见韶九欲带冬青离去,不禁发问。
韶九回转身,黛眉微扬。根据少庄主指示,她让阿欢住南苑,再将她兄长安排于北苑,这样便足够远了。
“‘男女七岁不同席。’你已过及笄之年,即便是兄妹,也当避嫌才是。”
“住在一处,并不睡在一起。即便是同榻而眠,又与你有何干系?” 阿欢怀里锦鸡不住点头,不时发出“咕咕”声。
韶九眉心似湖水起涟漪,净白脸庞上胭脂渐深。知道她难缠,不料如此难缠。若轻易遂了她的意,随后还有个更难缠的少庄主要应付。
“阿欢。”冬青上前半步,“小妹言语无状,请姑娘见谅。我同你走便是。”
他敛眉低首,声音如珠玉铮琮。言毕他擡腿,颠簸着身子向院外走去。
“阿兄!”阿欢勾住他臂膊。
“罢了。只当我卖你们人情了。不然倒显得水吟庄仗势欺人似的。”韶九目光盯在冬青身上。
“如此,小人冬青谢过姑娘。”冬青再作揖,水色直缀衬得他身形分外修长。
擡首是一张清秀面庞,隐有清冷之色。
真真是神仙样貌,比那风月所的伶官还要美上几分,可惜是个跛足,只不知是天生还是后天损伤。望闻问切。能不能治的,还得去他榻上“坦诚相对”,探个究竟。
“姑娘?”见韶九面色犯春,久不言语,冬青开口了。
“嗯?”韶九一指东厢房,舌头打结,“你……那里住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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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堂堂水吟庄,还能没只报晓的锦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