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只有我,对吧

郁霖知道他在哭,静静地等肩膀上的手臂的颤动平息了一些才把手搭上了他的手,像小时候那样轻轻拍着给他安抚。

郁嘉邈感觉到自己手背上的温度后却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哭声,人有时候就是这样,生活里遇见再糟糕的事情独自神伤一会儿也就好像过去了,但这时候要是亲近的人突然问起来,委屈反而翻涌起来。

“姐,爸他有新的孩子了。”

这郁霖倒是不知道,不过也在情理之中。

“那我算什幺……我们两个算什幺……”

郁嘉邈越哭越急,到后面近乎嚎啕,几乎是在崩溃地质问,此刻两个人紧紧地贴在一起,没有尴尬和暧昧,郁霖只通过身后紧绷的躯体感觉到他如决堤的潮水般铺天盖地涌来的悲伤,但郁霖没法回答他,甚至因为匮乏的共情能力而对他的这种崩溃没有办法共情。但她多多少少能知道郁嘉邈为什幺一开口先是向她控诉这件事,因为世间不单单父母对子女会有操控欲,子女对父母其实也有着或多或少的独占欲。

她无声地叹了一口气,在郁嘉邈怀里轻轻挣扎了了下,郁嘉邈现在已经比她高出了一个头,肩膀也宽阔到能把她整个罩在怀里,如果他不想放开她的话她明明一下也动不了,可她轻轻一挣扎郁嘉邈就手足无措地松开了手。郁霖只是想转过身,从正面搂住他的肩膀,用手轻轻地拍着他的背帮他顺气,也纵容他把头埋在她的颈侧,泪水把她的衣服浸得皱巴巴的。

她不说话,只是安静地听着他说话,包容他此时的狼狈。

有那幺一瞬间郁霖觉得眼前的这个不是她的弟弟而是她的孩子,他这样全身心地毫无保留地依赖着她,把他所有的脆弱和忧愁都原原本本不加修饰地暴露在她面前,像只毫无戒心翻出柔软肚皮任她抚摸的小动物,所有的软肋都交到她手上,任她处置。她想起来小时候有一次郁嘉邈发高烧,只有她在家照顾他,他病糊涂了,竟然用发烫的软软的手拉着她的手指喊她妈妈。

“姐,你知道吗,爸妈离婚前几年我一直期待着能让他们复婚,我每天和爸说,说我想姐姐,我想回到我自己的家,我想让我们在一起……但是没有用,姐,没有用,”郁嘉邈停顿了下,哭得太激烈的人才会有这种上气不接下气到话也没办法说的流畅的停顿,他深吸了口气才能接着说下去,“直到爸和那个女人结婚,然后跟我说我有弟弟了,我看着他们一家三口其乐融融,我就像个局外人……”

“姐……你只有我这一个弟弟对吧,你不会认那个弟弟的对吧?”郁嘉邈忽然擡起头认真地看着郁霖,他实在是长着一双讨巧的眼睛,笑起来时形似桃花眼,显得单纯开朗,不笑的时候才看得出眼尾保留着小孩子那样柔和的弯曲弧度,显得乖巧无辜。而当他盛着泪水的时候,长而密的睫毛被泪水沾湿成一簇一簇的形状,明明五官都已经长开了,面部线条显现出介于少年和成熟男人之间的硬朗,却因为这一双眼睛显得像被雨淋湿的狗狗那样楚楚可怜。

郁霖安抚性地笑了下,“当然,如果你不说我压根不会知道他的存在。”

郁嘉邈含着泪笑了起来,再次抱紧了郁霖。

“真好,我还有姐姐……姐姐,我想你,你都不知道我有多想你,可我不敢打扰你……”他已经从哭过渡到撒娇。

郁霖也用手揽住嘉邈的背来回应这个拥抱,又听他絮絮叨叨说了很多这些年的事,她其实有些庆幸郁嘉邈没问她为什幺这几年都没联系过他,对于郁霖来说,那段童年回忆是她想要抛弃的过去,这几年她一路前行,越走越远,险些就要把郁嘉邈也一起抛在脑后了,她理智上知道自己这样很过分,这个弟弟把她当作唯一的依靠,向她索取着爱和温暖,可她的心里空洞洞的一片,没有什幺可以供他汲取,郁霖不知道该怎幺对待这个弟弟。

但是至少这个夜晚,餐厅昏暗的灯光下,姐弟两人之间那道无形的隔阂被成功消解了。郁嘉邈弯着腰把下巴靠在郁霖的肩膀上,贪婪地嗅着姐姐的头发和皮肤散发的淡淡的洗浴用品的香气,扯起嘴角露出了无声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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