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牙白的衣裳半敞,梵砚之垂着头,墨发如瀑般滑落在肩头,半掩着那张如玉的脸。
薄唇微抿,水流顺着他流畅利落的下颚线滴下。
在这一方洞天水地里,他正凝神打坐,参悟天道,为了冲破渡劫到大乘的桎梏。
扶璎进来时,他便是这番模样。
她不知自己应该是喜还是悲。
她竟然重生了。
明明上一刻她还在浮光大殿,在那个困了她一辈子的孤寂的牢笼里死去。
她记得她唤崇明将他从玄山派召来,借自己身陨之由。
彼时她确实就要身陨了。
当时她做了什幺来着?
扶璎擡手,小心翼翼的抚上面前之人的眉,从眉头到眉峰,顺着眉尾划过。
*
(回忆)
她记起来了。
梵砚之以天道之名,将她困在浮光殿,困了千年。
因为她是天道之女,她生来就该是被丢在浮光殿献祭整个浮光界的子民,只有她待在浮光殿,浮光三界的灵力才会绵绵不息。
她就是天道与浮光界之间的媒介,以血肉之躯献祭的媒介。
梵砚之送她进去时,万民叩拜她,众生界的凡人,虚妄界的修仙者,甚至就是魔界,整个浮光三界都在叩拜她。
那座孤寂的牢笼就在浮光之巅,是梵砚之牵着她的手,一步一步跨过三千阶梯走上去的。
“师尊,往后我便不能再回玄山派了吗?”
那一年扶璎骨龄十九,却已经是金丹后期。
浮光三界遍地都是她的机缘,只要她想,神兽珍宝便能送到跟前。
风起,有些萧瑟寒意,瘦小的扶璎敛了敛衣领,朝身边的人凑近了些,擡着头看向他。
“玄山派只是浮光界中的一隅,你生来就是神体金身,不该经历凡尘。日后,这大殿便是你的归宿。”
梵砚之并未看她,顺着他视线所及,是矗立在顶峰的浮光殿。
“可是我不想离开你。”她有些着急,手腕和脚腕的铃铛随着她身形一动,在风中发出“叮铃”的声响。
梵砚之这才转过了身,他的眸中是千年不变的凉意,像一泉深不见底的冰潭。
“走吧。”
直到他牵着她走到殿门前,窈窕的侍女接过她的手,替她披上了狐裘,她转过头,在殿门闭合的最后一刻。
他说:“千年之后,我便来接你。”
*
“师尊,我等了你七千六百三十一年。”停滞在他眉尾的手垂落下来,悲怒从心起,泪水凝聚在眼眶,扶璎双目赤红,看着眼前的人。
“我曾无数次召崇明唤你来见我,可是我等来的是你一次又一次的闭关。”
“你的心是冷的吗?为什幺…为什幺直到我死,你才肯施舍地来见我一面。”
扶璎掌中汇集灵力,一掌劈在一旁的墙面上,坚硬的石壁顿时出现了一道裂痕。
可是沉浸在忘我之境的梵砚之,除了周身出现了一道浅白色的结界以外便再也别的反应。
和当日一样。
扶璎瘫坐在地上,失了魂一般地看向他。
*
(回忆)
“仙尊已经到了殿外。”崇明恭敬的跪在地上。
直到那道月牙白的身影迎着余晖踏进大殿,扶璎踉跄起身,崇明才小心翼翼的退了出去。
她没有问他为何失言,她撑不了那幺多的时间来说这些话,就连她起身走到他面前的每一步,都是在燃烧着自己最后的神魂。
“师尊。”扶璎牵扯嘴角勾出一抹笑来,当她摇摇晃晃强撑着走到他面前时,那一头青丝却已经瞬间成了白发。她伸出手去,想同从前一般让他牵着自己的手。
梵砚之后退半步,微微蹙了蹙眉,然后躬身行礼:“见过神女。”
扶璎再无余力,倒了下去。
他始终没有多看她一眼,二者之间仅仅隔了一步之遥,却像极了从浮光大殿到玄山派的两界之隔,就连从前朝夕相伴的情谊,似乎都已经在七千余年岁的时间里化为了灰烬。
他们不是师徒。
是虚妄界的仙尊和浮光殿的神女。
不是一路人。
扶璎久久无言。
“神女可还有什幺要交代?”他拂袖起身,似乎就要转身离去。
“你过来。”
梵砚之微微一愣,上前一步,走到她面前。
“躬下身来。”
他弯腰到她面前。
“凑近些。”
她惨白如霜的脸就在眼前,他只是稍作迟疑,便也是如她所愿的将耳畔留给她。
“师尊…你骗了我千年,我等了你千年。”扶璎顿了顿,真到了弥留之际,她甚至连说话都有些力不从心。“如有重活一世…”
“我必轻你,贱你,欺你,辱你,势要将你拽下神坛。”
话音一落,扶璎发了狠一般地咬上他耳垂,利齿划破皮肉,血液顺着舌头卷入咽喉。
她像着了魔似的吮吸着他耳垂的血液。
直到他将她推开,扶璎的最后一眼停在他或惊或怒的面上,便再没了意识。
*
第一章走主线回忆下。
这篇文,剧情和肉应该是五五开。
结局肯定是H的,下章开始吃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