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开霁推开会议室的大门，三位面试官齐齐向她看来，当中的一位长着一双明亮的凤眼，看见虞开霁的一瞬间，她露出了几乎能称得上兴致勃勃的微笑，这位面试官向虞开霁微微点头：“请坐。”
挺面熟，但虞开霁没能想起在哪里见过她。
正式开始面试后，当中那位却不怎幺说话，主要由她右手的青年女性提问，问题也都还算常规。虞开霁人盘靓条顺反应又快，面试常常能体现她的优势。她也能看见三位面试官偶尔对视点头，总之十拿九稳。
直到当中那位面试官又开口：“我听说过一些传闻，像是你喜欢同性，对吗？”
虞开霁毫不掩饰地冷了脸：“贵司禁止办公室恋情，这个问题和工作无关，我拒绝回答。”
国内做珠宝设计的大公司不多，虞开霁状告前上司性骚扰的事情在珠宝设计圈子里几乎人尽皆知。因为虞开霁手头的录音证据是偷录的，法庭拒绝接受这份录音，虞开霁败诉了。但为她义愤的朋友们把录音传遍了各个聊天群，人们频繁地讨论这件事情，比如上司是过度求爱还是骚扰，比如虞开霁是天生女同性恋还是没试过好男人。这事以她的前公司开除了她的上司，逼她主动离职结束。
虞开霁要再申请国内的公司是很难的，不过她的设计拿过国际大奖，早有猎头代表一些外国公司接触她。但虞开霁像所有天之骄女一样心高气傲，她不接受因为这种事情败走S市，所以她给“TO LADY”投了简历。比起前公司，“TO LADY”的历史和体量都很不够看，且虞开霁认为“TO LADY”的自我定位和目标受众也很成问题，当然，很多人也会称之为“有话题性”和“有挑战性”。但虞开霁看过“TO LADY”的一些设计，很合她的眼光。她还听说过这家公司内部的反性骚扰规定，那些规定放在国际上都是突破性的。而她们能够定制并执行这种规定的原因也相当简单：这家公司百分之九十的员工都是女性，公司高层目前甚至没有男性。
预期与现实落差太大，虞开霁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面试时就被询问这种毫无界限感的问题。
当中那位面试官露出一个安抚性质的笑容：“正如你所知道的，我们公司的理念是’珠宝首饰使男性赏心悦目’，产品也主要面相男性，因此，我们更倾向于信任异性恋女性的眼光，而非同性恋女性。”
“那你们应该在我提交作品集的时候拒绝我，而不是认可我的作品集并邀请我参加笔试，最后在面试环节质疑我的基本专业能力。”虞开霁语气生硬，大脑内已经思量起出国的问题。
当中的面试官看起来毫无惹人生气后的自觉，她站了起来，露出一个爽朗的微笑，向虞开霁伸出了右手：“你说的没错，面试的唯一目的是看你是否适合和我们一起工作。欢迎加入’TO LADY’ 。”
虞开霁坐在椅子上没动：“我需要考虑。你们公司最吸引我的就是反职场性骚扰力度，但现在我不确认这一点了。”
那位面试官维持着伸手的姿势叹了口气：“那很可惜，假如你加入’TO LADY’后我语言骚扰你，按照现在这种情况，你人证、”她停顿一下，看了眼右边的面试官，又把脑袋往摄像头的方向偏了一偏，“物证俱全。只需要向安保部申请录像调取，就能在十四个工作日之内让公司解雇我。”
这是“TO LADY”的反性骚扰规章制度，只要下属掌握证据并向公司投诉，上级就必须在七个工作日内自证清白，如果不能，公司会在第二个七天工作日内开除该上司。下属的证据可以是间接相关的，类似于“要求打开办公室门或要求去有监控的会议室却遭拒。”的相关证据，上级却必须提供直接证据，如下属指控的时间段内能够自证清白的完整视频。规则实施同年，“TO LADY”仅有的两位男性高层先后走人。
虞开霁显然不吃这一套：“我以为规定的目的是防止性骚扰发生，而非性骚扰发生后解雇上司。”
那位面试官露出一个志在必得的微笑：“你提醒了我，我还没有自我介绍。我是段鸣鸣，我不是职业HR或者你的上司，我是\'TO LADY\' 的股东，控股51%。一旦你指控我，我就必须要放弃控股。”
面试椅上的冷美人露出一个错愕的表情。
著名的财经杂志“金币”每年都会出一个 under 30 的新富榜单，段鸣鸣去年榜上有名，被各类经济媒体大肆报道。她上榜当然不是因为“TO LADY”，她是一家新兴医药公司的注册人和CEO，那家公司去年刚刚上市。
“加入我们，你就拥有了取缔我的权力。”段鸣鸣不动声色地摆动了一下举得酸麻的右手。
虞开霁终于站起来，她走上前去握住了那只坚定的右手：“很期待未来与你们共事。”
直到走出会议室，虞开霁才开始后悔，回想起来那位段鸣鸣的言行也太过自傲了些，可握住那只右手的那一瞬间她感觉自己把握住了什幺激情澎湃的东西，手握权力的错觉令人头脑发晕，她居然当场答应下来。
甚至忘记提薪资要求。
会议室内，段鸣鸣看一眼手机，21条消息提示，她再不回去周致远可能会炸了她的办公室，想看的人她已经看过了，她起身拍拍右手边钱薇的肩膀：“接下来交给你啦，小助理催命呢，我得赶回去干活了。”
钱薇从大学时代起就和段鸣鸣厮混在一块儿，她很清楚对方是个什幺德行：“虞开霁的作品集你看过的，我要留下她，你给我注意点。”
段鸣鸣笑眯了眼睛，显出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你放心，我不会再做出疑似性骚扰的行为。”
这是真话，在虞开霁那只冰凉的右手握上段鸣鸣的一瞬间，段鸣鸣决心不再口头性骚扰冷美人，她要勾引她。
当然，公司禁止办公室恋情。段鸣鸣自己就是是规则的制定者之一。
禁止令人肾上腺素飙升，不是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