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水妖

下午他们经过一方湖泊,艾西总算找到可以清洗身体的水源。

她把手伸进湖水里试了试,早春季节的湖水冰冷刺骨,可她没有别的选择。

要是感冒就糟糕了。她心想。那家伙说不定会把她当做累赘,在半路就丢弃。

她回头看了一眼那个骑士,他正在把捕来的野兔剥皮。

“我不会看。”莫尔没有擡头往这边看,却像察觉到了她的目光,“这附近也没有其他人,你大可放心。”

艾西相信他的确不会做什幺,倒不是出于对他品行的信任——如果他想干点什幺,他早就干了。

艾西脱下脏衣服,暴露在冷空气的皮肤泛起鸡皮疙瘩,她不敢走近冰冷的湖水里,把毛巾放在水里打湿,擦拭身体。又解下发带,洗了洗头发。

微风吹过,她冷得牙齿打颤。

忽而的,有什幺冰冷滑腻的东西缠上她的脚腕,她吓得跳起来,跌倒在地。

莫尔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怎幺了?”

“湖里有什幺东西……可能是蛇,我不要紧……”艾西说到一半,忽而被那东西猛地拉进湖水里。

她的两只脚腕都被捉住,那股狠狠拖拽她的力量可不像是蛇。她不由得尖叫,全身被拖进湖水里,一瞬间连冷意都察觉不到了。

水面将世界割裂成两个,艾西的脑袋在其中沉沉浮浮,头顶的太阳与幽暗的湖水在眼前穿插浮现。

她在水中拼命地挣扎,让自己的头颅冒出水面,忽而有冰冷腥臭的液体洒在脸上,抓着她足踝的力量忽而消失了,她得以深深将空气吸入肺里。

在她眼前,莫尔把剑插进了某种动物头颅里。

他又把剑拔出来,斩断那两只抓着她脚踝的爪子。从她脚上松开坠落的是骨瘦嶙峋的长着利爪与蹼膜的两只手掌。

艾西惊魂未定地坐在岸边浅水处,颤声问道:“那是什幺东西?”

莫尔伸手将她从湖水里扶起来:“水尸鬼,水妖的一种。”

她反应了一阵才意识到,悚然擡头看着对方:“那是魔物?”

“低阶魔物。”他架起浑身赤裸的少女,把她带到岸边。

惊吓带来的麻痹作用渐渐消散,艾西全身湿透,脸冻得发白。

这样下去她会生病,那将变成一件麻烦事。他暂时还不打算将她丢弃。

一个人的旅途毕竟有那幺些无聊,找个能说话的人同行,是件重要的事。

莫尔在手上凝聚起一团圣光,放在少女的小腹上。

温暖的感觉从腹部流向四肢百骸,那滚烫而不灼人的温度,仿佛连终年积雪都能被融化成涓涓细流。艾西战栗起来,那是因为寒气沿着肢体末梢离开身体而引起的战栗。没擦干的湖水都化作白雾蒸腾,仿佛夏日的浴室。

直到她的身体变得暖和柔软,莫尔放下手掌,把她包裹里准备好的干净的衣服扔给她。

艾西接过衣服,为自己套上。

晚餐是烤兔肉,捉来的野兔剥皮洗净,用树枝串好后放在火上烤,加上在树林里采集到的香辛料,味道竟然不怎幺难吃。

艾西也不知道莫尔是怎幺在野外收集到盐的。

她不敢靠近湖边了。水妖的尸体还摆在岸边,莫尔一剑穿透了它的脑子,五官被搅得变形的尸体形容可怖。

她更害怕那湖里可能存在的其他魔物。

他们确凿无疑地离森林越来越近了,这件事怎幺想都叫人觉得可怕。幽密之森里满是那样的怪物。

她一定会死得很难看的。

晚上艾西裹着毛毯睡在火堆边,没能睡着。

负责守夜的莫尔坐在火堆的另一侧,闭着眼睛,看上去是已经睡下。他们从骑士营里骑走的那匹白马正拴在树荫下,在她这一边。

艾西观察过很久,那匹马性情温顺,哪怕是她也能驾驭。她悄悄爬起来,蹑手蹑脚、提心吊胆地去解马的缰绳。

白马安静地看着她。

绳结绑得太过结实,艾西紧张得出了一身汗,马匹随时可能发出声响,莫尔随时可能睁开双眼。她的手抖得厉害,使得解开缰绳变得更为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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