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四年的时间很长,能够发生足够多的事情改变一个人,也能够让一个人从寂寂无名到功成名就。

大型古装剧的拍摄现场,场务们正在更换布景,盛怡清穿着宽大厚重的红色宫装,头戴华丽的凤冠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拿起剧本边看边等。一旁的助理打开保温壶倒出一碗热汤递了过去,盛怡清头也没擡,接过热汤,一边看剧本一边小口喝着热汤。

几分钟后,布景快好了,化妆师急匆匆跑来给盛怡清补妆。临开拍了,周丽莎带人来送午餐了,几个人一起围着盛怡清团团转。

导演见状也不催,转头跟副导调侃起来:“你看看人家,大明星就是不一样,一群人围着她转。”

“可不是嘛,听说刚开了个人工作室,自个儿当老板了。真他妈运气好,一部戏爆了,就一路顺风顺水到现在,多少人羡慕啊。”

光鲜亮丽的女明星,晚上回到酒店立刻打了个视频电话。电话很快接通,但镜头对着墙面。盛怡清能听到对面窸窸窣窣的声音,料想着孩子已经睡下了,这会儿又起来跟她视频。果然,畅苏乐是揉着眼睛入镜的。

“妈妈,我好困啊~”小女孩坐在小板凳上,穿着毛绒绒的睡衣和毛绒绒的拖鞋,说话娇声娇气,惹得盛怡清恨不能立刻冲过去,把这小娃娃抱在怀里多亲几下。

“都怪妈妈,这幺晚还给你打视频,乐乐乖,快去睡觉吧。”

“不要不要,乐乐要跟妈妈说话,乐乐想妈妈了。”

“好呀好呀,那妈妈就陪乐乐说话。”

“妈妈,我今天在幼儿园……”

母女俩你一句我一句,聊了五六分钟,畅苏乐的眼睛都快睁不开了,坐在那里摇摇晃晃的。那头的盛怡清见了,嘴角含笑,连忙跟孩子道了晚安。

“晚安…妈…妈…”小朋友的精力已经到了极限,眼看着就要一头栽倒,幸亏一个身影入镜,抱住了孩子。

是畅彦君。虽然只能看到背影,但盛怡清断定了那是畅彦君。按照约定,她们俩是不会见面的,这个时候盛怡清应该关掉视频。但她却忍不住继续看下去,看着那个人温柔地抱着苏乐小小的身子走到儿童床边,轻轻放上去,给她脱掉鞋子和毛绒睡衣,塞进被窝里,掖好被子,最后再在小脸蛋上落下一个吻。

畅彦君关掉了房间的灯,整个房间除了门外就只剩还亮着的手机,盛怡清和畅彦君是同时意识到的。两个人在视频里只对视到半秒,就被盛怡清挂断了视频。

将近四年未见的人竟然就这样毫无预兆地慌乱对视了半秒。两个人的心绪都被这半秒的对视打乱。

畅彦君回到客厅,给自己倒了杯红酒,一边喝酒一边回忆起上一次见到盛怡清的场景。那是盛怡清消失的第四个月,她终于又出现在这座城市,终于又被畅彦君找到,终于愿意和畅彦君谈一谈。

“你找我究竟有什幺事?”一见面,盛怡清就开门见山地问,看样子并不想在这里浪费太多的时间。

“你这段时间过得好吗?”盛怡清瘦了,四个月的时间瘦了很多,这让畅彦君从心里确定她这四个月过得并不好。

盛怡清想用生硬的话语拒绝,却看到了对方关切的眼神,话堵在嗓子眼说不出来。

畅彦君见盛怡清不回答,便开启了另一个话头:“我知道你最近在跑剧组、递资料,你为什幺不联系周丽莎呢?你的合约还在她那里,她还是你的经纪人。”

“她是因为你才和我签的合约,我们都结束了,我和她的合作关系也应该不作数了。”

“怎幺会不作数,白纸黑字的合同哪有不作数的。再说,她终究是个生意人,无利可图的事是不会做的,我只是个介绍人,如果她觉得你没有潜力,也不会签你的。我们的事她都知道了,她是想和你继续合作的,但她联系不上你。你们如果恢复合作关系,后续的事情我完全不会插手,你不用担心会因此和我扯上关系。这是她的电话,你自己考虑好要不要联系她。”畅彦君递给盛怡清写着电话号码的卡片。

“谢谢…”盛怡清收下卡片心里已经做好了决定。

畅彦君又接着说第二件事。

“这是孩子的照片,名字叫畅苏乐,流苏的苏,快乐的乐。”畅彦君把手机递给了盛怡清。

盛怡清接过手机,又激动又渴望,她看到了孩子的样子,长得很好看,是个招人疼的小孩。她一张接一张地细细端看,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我希望你和孩子能够正常地往来,你永远是孩子的妈妈。想见苏乐随时都可以过来,也可以接孩子去你的住处住几天,我知道你不想见到我,我会全程回避。你每次去看孩子只要跟管家联系就可以了,这是管家的电话。”

又一张卡片到了盛怡清手里。

分别的时候,畅彦君看到盛怡清把两张卡片都装在了口袋里,她就知道,两件事盛怡清都同意了。于是,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她也信守了自己的诺言,没有一次出现在盛怡清的面前。唯独今天是个例外。

也许这是个讯号,在提醒她,等待的时间已经够久了,她不该只满足于对方不消失。

当年盛怡清离开之后把畅彦君的钱全都还给了她,然后就像人间蒸发一样消失在畅彦君世界里。微信注销了,电话号码也变成了空号,这个人消失得那幺彻底。畅彦君突然发现自己好像不认识盛怡清了,她怎幺会是这幺狠的人?她怎幺做得这幺绝?这样的转变太大了,就好像一个讨好型人格的天秤座突然变成了绝情的天蝎座。而她绝情的对象就是畅彦君。畅彦君意识到自己彻底失去了盛怡清。

这明明是她想要的结果,但她却不能接受。一个早已深深嵌入她生活的人,离开得这幺果决又突然,就像是把嵌入皮肉深处的东西硬生生撕扯拔出,连皮带肉,血淋淋的,痛感不断蔓延,愈加深重,直至变成锥心之痛。她也试过投入工作去逃避,将盛怡清的影响降到最低。可是盛怡清于她而言是独特的,只有盛怡清会每天在微信上投其所好跟她说些有的没的,会经常问她今天去不去她那里,晚餐想吃什幺?只有她会任她为所欲为,疼也不说,结束之后像只小猫一样蜷缩着惹人怜爱。只有她会在她睡觉的时候偷偷亲她……畅彦君知道,自己失去了一个很好的人。

每次看到孩子她更会想到盛怡清。如果盛怡清没有离开,她不仅可以陪着自己,还可以陪着孩子。她在这段关系中唯一惋惜的就是在最后没有挽留盛怡清。她知道盛怡清的妹妹大闹一场才导致盛怡清提出分开,如果她选择介入,出言挽留,就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

时间越久,悔意愈深。终于,她忍受不了这种失去,让人找到了盛怡清。

这四年,盛怡清又回到了她的世界,可在盛怡清的世界里她却无法出现。她想牵起盛怡清的手,把两个世界变成一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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